种东西沿自明朝,符一共有五副,每一副是两面镀金的金牌,上面镌刻着‘圣旨’二字,一用阳文,一用阴文;阳文的五副存在敬事房,阴文则分别放在乾清门左右的景运门、隆宗门和东华、西华、神武三门。
这种合符的作用是在遇有紧急派遣或大征伐指授进退方略,必须争取时机时,命敬事房发出阳文合符,经五门值班护军统领与阴文合符比验相符,方始启门。在咸丰朝,合符只用过一次,就是在咸丰七年,英法两国政fu联合向大清宣战,奕紧急进宫,请皇上传用合符。
和珅到了军机处,立刻命人递牌子,又问及详情,答曰,‘今天晚上值班的太医是左院判贾伯雄,开了二陈汤,煎好之后灌下去,依旧不醒;后来从药箱子里取出成药喂下去,太上皇只是睁了一会儿眼,就又昏迷不醒了。”
等了片刻,和珅以为自己一递牌子,皇帝立刻就会叫起,不料等了两刻钟,竟没有丝毫消息!就在这会儿,内务府大臣盛住来传旨,“皇上交代,这会儿心乱如麻,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其他几位中堂到了,一起进见吧?”
和珅心往下沉,从嘉庆元年以来,皇帝有什么向太上皇陈请之事,从来都是托他代奏的,如今竟拒绝‘独对’,怎么想都是一个坏兆头!
但一转念又释然了,因为盛住是嘉庆帝生母孝仪皇后的哥哥,经太上皇钦赐为一等承恩侯,皇帝传旨不经太监,而派自己的亲舅舅来,足以说明对他还是另眼相看的。
和珅和盛住说了几句话,住在宣南的院使商彝也奉旨到宫了,盛住即刻带他进宫请脉,左右手轮番请过,商彝从宽大的龙床下来,嘉庆已经迫不及待的发问了,“怎么样?”
“奴才不敢有一游移之语,致误大事,请皇上传吉祥板吧?”
吉祥板就是棺材,不过是宫中特殊的叫法而已,商彝这样说话,便是明确表示,太上皇已不可救!皇帝立刻流下泪来,“一定有法子的,你想想法子!”
“天年已到,非人力所能挽回。请皇上节哀。”
“不!”嘉庆不死心,固执的说道,“你想,慢慢想!”
商彝无奈,和贾伯雄商议了片刻,开了方子,给太上皇灌下去,乾隆的一条命算是勉强被吊住了,但依旧是人事不省,双目紧闭,唯有喉咙间有痰响如雷之声——任何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拖时间而已。
另外一边,皇帝登基四年之后,首次单独召见军机处,照例由军机领班和珅奏答,劝慰了几句,只听皇帝问道,“大事是要紧的,凡事预则立,你想想有哪几件事要预备?”
“民间八十岁以上者去世,子孙治丧,称为喜丧,如果太上皇出了大事,似乎也应该如是,要办得热闹,奴才请饬下礼部,将来办理太上皇丧仪时,要格外留意。”
这番话说得非常不得体!太上皇薨逝,却要办得热热闹闹,给百姓的感觉倒似乎是皇帝早就盼着太上皇死了!传扬出去,叫什么话?但皇帝只是在心里痛骂,脸上全无表情,只说,“沈初,你的书《《》》怎么样?”
沈初原本是乾隆的文学侍从之臣,以吏部尚书入值军机处,他为人胆子小,不敢惹和珅,碰头答说,“容臣详稽旧典,另行具奏。”
皇帝不理他,转头问另一个人,“戴衢亨,你呢?你是状元。”
戴衢亨是乾隆十六年的状元,皇帝这句话是有意点醒他,不要像沈初那样有意闪避,其实就是没有他这句话,他也会直抒己见,“各朝皆有皇太后,而汉唐以来,太上皇不常有,无须为太上皇特制表仪。”他说,“太上皇亦是皇帝,仪典有定制可循,即令身份特尊,偶有变通处,宜由治丧大臣因事制宜,随时具奏施行。”
因为“各朝皆有皇太后,而太上皇不常有”一语,让和珅知道自己无意中失言了,因为如果每一朝都有太上皇的话,则无一皇帝能终其位,国将不国了。但皇帝似乎并不以此为罪,反而语气很和缓的对他说,要他把太上皇的治丧一事预备起来,一切文字,由戴衢亨撰拟进呈。
当天晚一点,皇帝单独召见戴衢亨,开口问道,“去年夏天你奉太上皇敕旨,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是不是和珅举荐的?”
“此事臣不得而知,侧闻和珅举臣,是为了抵制吴熊光。”
“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戴衢亨解释了几句,原来,戴衢亨是在头班,吴熊光在二班,前年的时候木兰秋狩,二班随扈,闰六月深夜,四川和贵州两路军报到热河,太上皇深夜召见军机大臣,领班阿桂和王杰都卧病在床,和珅偏偏也找不到,福长安既不能承旨,更不能述旨,因而改召二班领班达拉密的吴熊光,奏对颇为称旨,第二天太上皇召见和珅,以汉军机大臣董诰丁忧,王杰患腿疾,难以常川入值,拟用吴熊光为军机大臣。
和珅回奏,吴熊光本缺是通政使司参议,官阶太低,不如用戴衢亨,他在军机章京任上多年,亦是熟手,太上皇说,多一个人也无妨,于是给吴熊光和戴衢亨两个加了三品卿衔,在军机大臣任上学习行走。
戴衢亨说到最后,这样说道,“其实,臣本来是四品侍讲学士,较之吴熊光的五品参议官职高也有限,和珅之意,是以臣代吴,而太上皇圣明,兼收并蓄,可见太上皇亦久有用臣之意,今日感念及此,臣实不胜悲痛之至!”说着,举袖拭泪。
“你别难过,”皇帝反过来安慰他,“你的文采,早在太上皇赏识之中,授受大典以后,太上皇一再向朕夸你,说一切诏书文字,富丽堂皇,不愧是千古罕遇的盛典,万一太上皇出了大事,还要你多多费心。”
“臣敢不殚精竭虑?”
“你先把遗诏拟起来。”
“臣以为,眼下只宜拟上皇龙驭上宾的哀诏,”戴衢亨这样说道,“嘉庆元年元旦所颁的的传位诏书,等于遗诏,亦是恩诏。是故太上皇的遗诏和皇上登极诏书,皆可不必。”
“嗯,嗯。”皇帝频频点头,又说道,“太上皇功德巍巍,拓地二万余里,庙号本该称祖,不过圣德谦冲,你总还记得,太上皇曾经面谕军机大臣,万年之后,当以称‘宗’为是,你看庙号该拟个什么字?”
“肇纪立极曰高,窃以为应上庙号为高。”
“高宗?”皇帝有些踌躇,“唐高宗、宋高宗都不怎么样吧?”
“殷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又刻像以求四方闲哲,凡此文治武功,太上皇足以媲美古之圣主。”
“倒忘记了还有一个殷高宗。”皇帝同意了,“至于尊谥,应该由大学士敬谨恭拟,这道上谕,你先拟起来。”
上谕拟好,皇帝又命戴衢亨发一道廷寄,即刻招朱师傅,驰驿进京!
惊羽听到这里,飞快的插嘴问了一句,“皇上,朱师傅是谁啊?”
“你连他都不知道?”皇帝俏皮的刮了一下她依旧挺翘的鼻子,正待说话,马车一停,“皇上,查楼到了!”
“哦,我们回头再说。先下楼去,欣赏一下查楼的风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