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丛里窸窸窣窣地轻响着许家阿嬷前一天单独见他时,只说的那一句,“别把你想要的强加到洛秋身上,她不想要。”
她不想,她不想!小桐的眼中血红一片,砰地一下撞在钟壁,接着一声不响地将脸埋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
秦桐的情况,就在同一间屋子里许洛秋并不知道,因为做为生人,本来她也是要被打发走的,是她硬赖着,才被阿嬷关在西厢的法阵里。
就隔着一面墙,却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才最难受。许洛秋端坐着,神情木然,心头翻着巨*。
院中凭空出现了一扇古朴的门,从空而下的阶梯软柔似云,散了发的许阿嬷微微一笑,盘坐的身体无火自燃,轻烟起,两个俏丽的小阿嬷又浮在了空中。
一齐扭头,留恋地看了看西厢的方向,两个小阿嬷轻抬莲步,向前走去,步步轻也步步稳。她们刻意地走在了一前一后,原本就在许阿嬷身后排成两行队伍的鬼队正好夹在她们的中间。
一身绿衣的素素也往洛秋呆着的西厢望了一眼,再转头看向身边神情肃穆的霍老师,她轻勾起了嘴角。一生有错,有悔,也有喜,现在说到遗憾,也只是还有一本一直在跟的小说,要到年底才能出结局。
原本阿嬷盘坐的地方,已只剩下了一堆儿灰炽,袅袅轻烟,一院生香,静澄而又纯净的香气,轻抚着洛秋的不安,仿若有低柔的歌声在她的耳边轻声响着。
洛秋也闭了眼,随着心口所兴,哼起了古老的魂歌。
千叠山中一处险峰,一条长蛇盘在最高的树,望着圣果院的方向升腾起的光华,蛇信轻吐,山鬼一族的花面老妇在蛇身之上显出了人脸,在她的身后,也是一片同样带着隐约欢喜的送别歌。
歌声歇在了一个最强音,院中光华如盛开的莲,绽放至极,走在队尾的那个小阿嬷已然迈进了门槛,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如同当初了无痕迹地出现一样,又了无痕迹地消失了。
“阿嬷!”,华光逝,歌声歇,最重要的是困着自己的法阵自解,许洛秋按着仿若被剜去一块的心,冲了出去。
原本一丝风也没有的圣果院,突然地扬起了一阵狂风,在洛秋将将要靠近阿嬷的遗灰之时,将那些带着草木清香的细灰卷上天空。
细雨蒙蒙,在黑沉的夜里绵绵地下了起来。
在雨站了许久,一身湿透的洛秋才用手轻揽了贴在身上的衣服,惨淡一笑。
阿嬷性子决绝,说去就一定会去得干净,魂走了,身体化作的灰烬,托山付水,却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让自己再有所留恋的做小儿女态。
可是还是想身边有人陪着,能让自己靠,能让自己倚,能让自己肆无忌惮地撒着娇。
许洛秋心头掠过了许多的曾经,可小院寂静,阿嬷的房门大开着,但不会再有训斥声从门中传出,无人防备的院墙,也不会再有爬墙的少年。
许洛秋苦苦一笑,低下了头,把一双泪眼埋在了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扑扑地发着闷声的小钟,才引起了洛秋的注意,她急忙地冲了进去,抓起了钟钮。
“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丢在……”,小鬼愤愤,还带着些奶声不满地抗议着,但很快抗议声就消失在了一个让他浑身灼痛的拥抱中。
许洛秋不管不顾地抱住了秦桐,泪眼婆娑,“小桐,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了!”
明白了灵力的不相容,洛秋就再没有这样地抱过我!小鬼痛着,脸上漾起欢喜,只是开心的笑纹在触到洛秋的泪水时,凝固了下来。
这世上只有你和我,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于云奇生离,许阿嬷死别,碍眼的人全都不见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秦桐轻轻蹭了蹭许洛秋的脸,黑白相触,激起有如酸碱相溶鼓出的气泡。
呀的一声叫,许洛秋懊恼地把秦桐又推开了老远。“天哪,我又差点害惨你了!”
静静地,一室相望,一人一鬼。满脸燎泡的秦桐满心悲哀,人鬼殊途,就是在这样子没有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才更显了残酷。
看着眼前沮丧的许洛秋,秦桐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声中他原本只在幼童和更袖珍的萌物状态切换的魂体,开始抽条地舒展开来。
许洛秋的目瞪口呆,随着眼前魂体的定形,立时化作为无边的愤怒。
“夜无?你把小桐弄哪儿去了!”,一道光华起,持匕在手的许洛秋全无半点颓废,尽是待战的激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