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道:“小郎君入狱了,一旦罪名落实,就是杀头的大罪。你茶饭不思,你以泪洗面,你用你的一举一动表现了你的忠诚。然后呢,然后呢?你告诉我,然后呢?”
深深的声音嘶哑着,抽泣着:“他的娘要不要管?他的儿子要不要管?是不是非得全都投河自尽陪他去死,才是跟他一条心?要管他的娘,要管他的儿子,拿什么管?拿你的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吗?”
“总得有一个人市侩一些吧?总得有一个人去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儿吧?如果小郎君能逃脱大难,固然皆大欢喜。可要万一……那时该怎么办?总得有个人去为一家人的未来打算打算吧?如果我……跟你一样,那么我们根本就活不到今天。早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冬天,我们挤在人家的屋檐下避雪,手脚全是冻疮的时候,就该哭死在那儿、冻死在那儿了,我就做了点实实在在的事儿,我没空跟
你一起坐在那儿愁眉苦脸,哭哭啼啼,我怎么就那么不堪一提、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待见了,你说!你说啊……”
深深眼睛红了,泪一串串地落下,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扑在柳干上,放声大哭。
静静呆住了,半晌才怯怯地靠近,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地道:“姐,你……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滚开!鬼才为了你!”
深深一把扬开静静的胳膊,红着眼睛,梨花带雨地瞪着她:“我是为了那天杀的李鱼大混蛋!”
她托了托那对太过硕挺的duang~duang~duang~,咬牙切齿地道:“他睡了你了都没睡我,我比你差哪儿了,我做鬼都不放过他个大混蛋!”
静静呆了一呆,忽然忍不住噗哧一笑。
深深恼羞成怒:“你的小郎君都要死了,你还笑?你不是应该哭个死去活来吗?不是整天吧嗒吧嗒掉眼泪,才显得你一往情深吗?你哭啊,你笑什么笑!”
静静更忍不住了,强忍着笑,忍得香肩耸动。
“你个死丫头!”
深深咬牙切齿地扑了上去。
……
“唐夫人,这就是当今太子!”
纥干承基为杨千叶引荐着,提心吊胆,生怕她要对太子出手,蓄势戒备着,一旁的罗霸道也是如此。
杨千叶向李承乾瞟了一眼,按照亲族关系,眼前这人算是她的表外甥,虽说年纪比她还大了一些。
李承乾现在一脑门的官司,却也得打起精神。定睛一看,眼前这女子十八九岁模样,发型服饰却做妇人打扮,楚楚动人而不娇作,落落大方拟就大家,秀美而不娇艳,清丽绝而高雅,宛若一朵滴水荷花,亭亭玉立,明艳妩媚。不由得暗暗一啧:“她那
丈夫,怕是承不起如此尤物,旦旦而伐,耗尽髓血,这才一命呜呼的吧?”
心里这般想着,堂堂太子,终究不能失了身份,对向他盈盈一拜的杨千叶,便矜持地点了点头,道:“平身吧。”
杨千叶来之前已听纥干承基说过太子当下的烦恼,叫她小心说话。这时却是微微一笑,道:“小女子观太子,气宇轩昂,不愧人中之龙。只是眉宇间暗藏忧色,可是因为近来灵台一案?”
李承乾吃了一惊,失声道:“此事已在民间传开了么?”
杨千叶莞尔道:“街头巷尾,早已传开了。”
李承乾一听,登时出了一身燥汗。
却听杨千叶道:“太子是何等样人物,岂会为了区区几件器物的小利,就盗卖观天仪器,市井间人物专喜猎奇,不问真假,不辨真假,太子不必放在心上。”
李承乾勉强笑了笑,道:“本宫行得端,坐得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说是这样说,却因杨千叶提起他的痛脚,有些不悦起来,态度也愈发疏落。
纥干承基一旁悄悄瞪了杨千叶一眼,不明白她为何非要提起太子的不快。
却见杨千叶明眸一转,自袖中取出一摞纸来:“其实太子在东西两市,各有店铺六七家,每月收入,何止百万,怎么会为了蝇头小利,甘犯国法?只此一桩,就足以堵住那些愚昧者的嘴了。”
杨千叶说着,将那一摞纸递向太子,太子接过,展开一看,心口怦地便是一跳。那赫然是一张张的店契。太子霍然抬头,看向杨千叶嫣然而笑的明艳脸庞,原本冷淡的模样一扫而空:“是啊,是啊!蜀中唐门,孤是久仰了的,今日一见唐夫人,果然大家风范,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