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娘恍然,伸出食指,在李鱼额头狠狠一戳:“你这臭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看这这几位姑娘,都挺好的。”
潘大娘说着,笑眯眯地往后宅里去了。那儿还有一个牲口似的每天只知道干活的男人,吃穿住行一团乱,潘大娘只觉得那人比自家儿子还不懂事,太叫她操心。哎,要是没有她,那个男人可怎么活?
潘大娘悲天悯人地摇着头,消失在了李鱼的视线之内。
李鱼往厨房里瞧了一眼,小小一间厨房,三个姑娘置身期间,各自卖弄本领,风拂柳,柳扬枝,小腰身袅娜,挽起袖子的胳膊白生生地跟剥了皮儿的水萝卜似的,一张张俏美的容颜,被灶中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李鱼痛不欲生:“一个都吃不到,哪儿有福啊?”
……
朱雀长街之上,龙作作一行队伍在善和、通化两坊之间的路口被截住了。
金吾卫执戟而立,肃然喝道:“择坊而入,投店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办,马上就要净街了,不得前行。”
马上一个侍卫大声道:“军爷高抬手,我们要去延康坊,过了通义坊就到了,来得及的。”
那金吾卫怒道:“聒噪甚么,人人都学你,老子这街从日落捱到日升都净不干净,快快择坊而入,不可前行。”
龙作作坐在车内,耳听得外边交涉,好不气愤。不过,她也清楚民不与官斗,不要说这里是天子脚下,就算在他们马邑州,这也是他们正业百姓人家不可冒犯的规矩。
龙作作眼珠一转,附着“负心汉”的耳朵悄悄耳语几句,那小丫头点点头,便掀开帘儿走出去,做出一脸焦急模样,道:“各位军爷开恩,我家娘子就要生产了,急着去寻稳婆接生呢,求军爷开恩,行个方便。”
那金吾卫往车上看了一眼,“无情郎”打着帘儿,龙作作捂着肚子,黛眉深蹙,做痛苦不堪状,瞧来甚是可怜。
那金吾卫把长戟一顿,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这小娘子,忒也有趣。瞧你随从阵仗,分明大户人家,若要生产,早该请了稳婆在府上候着,哪有仓促之间去寻稳婆的道理,想要诳骗于我,当我眼瞎么?”
“无情郎”机灵,高声道:“军爷慧眼,难道看不出我们行色匆匆,远道而来么,我们不是长安人氏,这才刚刚进城,能往何处待产?”
那金吾卫怔了一怔,仔细打量龙作作一行人马,确实像是远道而来。
那金吾卫登时发了善心,往旁边通化坊里一指,道:“你这小娘子,大腹便便的,怎么还赶远路,一个不好,可有性命之危。快快快,快进坊去,沿坊里大街一直走,莫要停,到第三第四个街区之间,路口便有一户人家,乃是一个接生婆子,我家小宝就是那接生婆子接生的,快去,快去!”
这时候,通化坊坊门正要关闭,那金吾卫大喝一声:“呔!切莫关门,这有妇人待产,速速放他们进去。”
那两个掌管坊门的坊丁听到外面军士大喝,连忙将掩了一半的坊门打开,召手道:“快来快来,六百响‘闭门鼓’就要敲完了,再迟得片刻,便要‘犯夜’,教人拿了去,拶你一顿好拶子。快快快……”
龙作作目瞪口呆,万没想到弄巧成拙,那金吾卫不断催促,两个坊丁也在门前招手,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得进了通化坊。
一行人进了通化坊,龙作作尚未到产期,哪里需要去什么稳婆家里,只是不想让那掌门的坊丁生疑,硬着头皮向前走出三四条街,看见一户人家门口挂了一个“栈”字招牌。
这时节,专门的客栈虽然也有,却极少。但客栈又是行路人必不可少的,长安国际大阜,更是如此,所以城中有不少人家,专以出租房屋为业。龙作作麾下那些侍从常行远路,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是经营房屋出租的,马上上前拍打门户,高声道:“主人在吗?我等欲租房舍,还请行个方便。”
这时候,又有一辆清车,在两骑快马的护送下,从通化坊另一端长街尽头驰来,恰也到了这户人家停住。车夫勒住坐骑,墨总管和冯二止翻身下马,牵着马缰上前,杨千叶一掀轿帘儿,已自车中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