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武岳阳丢了船桨,从肩头卸下一支三八大盖(注释1)端起,稍作瞄准,果断地开了枪。可是小船颠簸,本就不稳,加上双桅大船早已去得远了,武岳阳也从未练过移动射击,这一枪又如何能打得中?随着“砰”地一声枪响,武岳阳这一枪早不知道偏哪里去了,连双桅大船的船帮也没沾到。
这一声枪响,立即招来了无数的还击。三艘船上数十名特务将这艘竹苇扁舟当做了靶子,一齐聚到船尾对准小船开枪。
特务们的还击自然也没什么准头,船间距离早超出了有效射程。饶是如此,由于人多枪多,仍有几发子弹打中小船。武岳阳和姚青被特务的火力压制住,低头趴在小船的船舱里,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提还击了。
随着船间距离逐渐拉大,特务们也就不再愿意浪费子弹,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眼见特务们的三艘船渐渐驶远,成了河面上的几个黑影,武岳阳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相信灰袍老人这么容易就被特务们害死,可即便他有通天的本领,想在特务的枪林弹雨中全身而退,怕也千难万难。武岳阳摇着小船在河面上茫然地转了几圈,哪里寻得到老人。他望着河面发愣,是该上岸去换了船继续追赶盗宝的特务报仇,还是找些渔夫来撒网搜寻二爷爷?
正当武岳阳茫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姚青大睁着眼指着岸边道:“那……那是他么?”
武岳阳顺姚青指处看去,见灰袍老人正丢了怀中的圆石,从河中一步步走上岸去。
“二爷爷!二爷爷!”武岳阳欣喜异常,竟笑着流起泪来。他这几日患得患失,精神绷紧,已到崩溃发狂的境地。武岳阳拼命划动船桨,待离岸近了,他跳下船,蹚水跑到岸上,一头栽倒在二爷爷怀里,放声大哭。
“乖孩子,爷爷没事,你怕爷爷被他们炸死,是不是?二爷爷教过你们,不管做什么事,能全身而退才是最紧要的,难道自己会忘记么?”老人浅笑着抚摸武岳阳的头安慰道。
武岳阳抬手擦了擦眼泪,看见手上一片殷红。武岳阳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立即又重新绷紧,你上下打量老人,在他前胸上找到了枪眼。
“二爷爷……”武岳阳带着哭腔喊道。
灰袍老人在自己胸口摸了摸,沾了一手的血,他干咳几声,坐到地上,喘着粗气道:“好孩子,二爷爷怕是不行了……想不到今日栽在这些鹰犬手里……咳……你能不能答应……答应二爷爷一件事?”
武岳阳惊慌失措,他撕了布条按住老人前胸的伤口,试图堵住枪眼,“二爷爷,你不会有事,你坚持一会儿,我去找大夫!”武岳阳扭头对姚青道,“帮我照顾好二爷爷,我去去就来。”
姚青点头答应。
武岳阳将老人的背囊在他身后垫好,转身就要去找大夫,被老人一把拉住。
“怕是来不及了,你不答应爷爷么?”老人有气无力道。
武岳阳摇了摇头,有赶紧点头,他含着泪道:“二爷爷,我答应我答应,你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别急着去报仇,这几年好好练武,三年……三年后千万记得回龙虎山仙水岩一趟……好不好?”老人道。
武岳阳赶紧点头答应,他扶着老人,一手死死的按住老人胸口的枪眼,“我绝不偷懒,好好练武,先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后……然后再想着报仇,三年后去江西龙虎山仙水岩……我全答应你的二爷爷。”
“你真答应么?”老人攥紧武岳阳的手,声音越发沙哑。
“嗯……”武岳阳终于忍不住,泪水又顺着下巴吧嗒吧嗒落下来。
“男子汉,可要说话算数!”灰袍老人仿佛突然好转过来一样坐起来道。
武岳阳将这当成了老人的回光返照,他哽咽道:“说话算数。”
“好!好!你小子答应便好,老朽先不死了。”灰袍老人如奸计得逞的老狐狸一般,咧嘴笑道。他推开武岳阳的捂在他胸口的手,扒开胸口青灰道袍,露出血糊糊的枪眼。老人闭起眼,略一用力,子弹被肌肉和血水从伤口中挤了出来,啪地落在岸边砂砾上。
武岳阳再次傻眼,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不该欢喜。武岳阳扭头看看姚青,姚青揉揉眼睛,气鼓鼓地转过头去。灰袍老人计谋得逞,只顾自己欢喜,可不管两人空自担心,他嘿嘿地笑出声来,忽然看着河面,笑容僵硬在脸上。
武岳阳和姚青回头向河面望去,只见远处河面闪过两股亮光,紧跟着传来轰轰两声爆炸巨响,那两艘已变成黑点的乌篷船,在波光粼粼的阳光下,化成了两团跳跃的烛火。
注释1:三八大盖,日式手动步枪,在中国一向被俗称“三八大盖”,由于其枪机上有一个随枪机连动的防尘盖以及机匣上刻有“三八式”字样而得名。因其膛线缠度设计,有着弹道稳定的特点。三八式步枪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法西斯陆、海军最主要、最基本的武器,一直使用到二战结束,用了整整4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