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这难不成是在逼咱就范么?
“柴大官人啊,你不厚道!”觉着大约跟自己所料相差无几,卫央咬着后槽牙发狠道,“小心把咱逼上梁山,真把你女儿给拐带到手了,到时候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转念一想,他有点明白柴荣的用意了。
怎么说这人也是个封疆大吏,朝廷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自己一个小人物撞破了人家女儿的清白不说,居然现在还想着开溜——可别说自己的想法柴荣瞧不出来——这能让人家柴大官人心里快活么。
柴熙宁是个美人,难得一见的美人,卫央又不是有残缺的人,怎能不爱美人?只是柴熙宁虽美,在他心中却只是美而已,至于印象,除了,咳,除了白生生的娇躯,那就是空灵而隐约的雅致,不比待杜丹鸾那样的真真切切的喜爱。
美人虽美,倘若只是个树桩子,只是一幅画,那就连最基本的人都算不得了,就算讨回家去,冷冰冰的有什么趣味?
摇摇头,将这桩心事先放下,卫央知道自己这次回来要做的事情不少,大战在即,现在可不是分神的时候,先搞清楚甲屯换防到马家坡子镇到底是怎么回事,对自己太有威胁的李成廷那伙人在即将到来的战事中已经开始扮演怎样的角色,这才是头等大事。
先活下来,那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大都护府自比不得校场之宽阔广大,呼延赞并非奢侈之人,就在校场后面,刺史府正门那条街道上开辟着。以我族的风俗习惯,也只有这些官衙以及高官贵族宅院大门才可以朝着正街开,倘若小门小户的,那都是想着里坊之内开了门户,背对着正街的。
府门敞开着,门口严整站着两排甲士,两个通天鼓下面,器械架子上立着两排大戟,拱卫着一面杏黄的牙旗——那是天子赐上将开府所用,寻常王公贵族府门口也不敢这样安排。
“有劳通禀一声,就说卫央回来了。”将白马栓在拴马桩上,卫央向值守甲士拱手笑嘻嘻道。
甲士上下打量了一遍,客客气气地教他等着,一人进门去报,不片刻,飞奔出呼延必求来,这次倒没有顶盔掼甲,一身紧张的黑色衣裳,最便于上马厮杀。倒是这二货头上的装饰,卫央一见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呼延必求不明所以,以为是卫央难得回来激动坏了,也大笑着迎了下来,得意洋洋地道:“兄弟,上次你说的实在对极了,回头哥哥便央大嫂扎了这黑巾子包在头上,你看怎样?”
不怎样,你一好好的唐人不做,非得整阿三的头型干嘛?
“果然实在好极了,三哥,你可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翘起大拇指好好地夸赞了一番,卫央问起了正事,“刚才碰见柴二那小子,据说李成廷家的小儿也到原州了?他来干嘛?”
呼延必求心情出奇的好,抬手端正了头上的顶巾,拽着卫央就往里面走:“进去说话,这回都回来了,站门口让人笑话么,爹正和柴世叔念起你来着。这些天大嫂很是不闲,待有闲暇,你放心,哥哥替你央她再扎个顶巾,好兄弟有福同享。”
卫央连忙摇手:“三哥,三哥,这就算了,你这气质跟这巾子十分相匹配,我就不行了。有闲暇你倒是多带着柴熙和那小子,省得憋出毛病来。”
“好兄弟,难为处处想着咱们,这你放心,一场雨后,哥哥便有了空闲,没事就去找柴二守着柴家妹子,定不教你吃亏。”呼延必求煞是认真,脚下走地生风,“门口碰见二哥没?他也去了你那边守备,不过是临战必然第一拨杀出去的那种,有空你与他多走走,彼此照应着,量他谁也不敢拿咱们兄弟怎样。倒是你这回来也不早说,咱们酒饭都吃到中途了,快走,趁着还热乎,你得多敬你老丈杆子两杯酒吃,吃他个头晕眼花,答允你不许李佸那厮再进出刺史府。”
这人说话不利索,颠三倒四的,但真心实意的关怀却明显露了出来。
卫央吸吸鼻子,大力拍了几下呼延必求的胳膊:“三哥,你这人虽然说话没头没脑了些跟我一样,待人好的心却是真的,这倒也与我一致。”
呼延必求哈哈大笑:“那定当要一致,若不然,咱们肯做好兄弟么?”突然想起一件事,呼延必求停下脚步,脸色郑重回过头来问卫央,“兄弟,我听说你在灵源县的时候,跟内卫府的小杜将军有了交情?你老实跟我说,有没有掺和到内卫府那档子事情里头去?”
卫央奇道:“三哥,我看这内卫府也很是护卫那什么平阳公主啊,难道咱们不该和他们走近些么?”
呼延必求哼道:“走近自然是要走近的,这两日爹和柴世叔说起此事,我顺带耳听了两声,咱们怕的就是你不明情由,被对头拐带到路边去了。这小杜将军人是很好的,但这内卫府么,哼,也就这缉捕司还不错,哦,也就是小杜将军的麾下这一拨。其余的么,哼,哼,可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原来这负责天子事的内卫府也不是铁板一块啊,卫央正色道:“三哥,这你放心,谁是咱们的朋友,谁是咱们的敌人,这一点我分的很清楚。和这内卫府有交情,也只在小杜将军一人身上,我管他旁人是谁!”
“好,以兄弟你不吃亏专占便宜的手段,有这句话咱们就安心了。”说罢呼延必求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忍着笑好奇问道,“倒是哥哥很好奇啊,你跟这小杜将军……咳,似乎有些勾搭啊。还有,在灵源的时候,除了这小杜将军,你又好惹谁家女郎了?”
卫央撞天价叫冤:“三哥,虽然咱们是好兄弟,但你不能空口无凭冤枉人啊,说的我狂蜂浪蝶似的。至于女郎么,倒也见过两个,哼,有个穿宝蓝衣服的,据说是京兆府捕头的李姓女郎,差点一见面就拔刀要跟小弟火并,我还纳闷来着,莫非更年期提前到了么。”
“可不能胡说。”呼延必求连忙打断卫央的话,往周围瞧了两眼才拽着往内堂里头走,明情是不敢再听他胡说八道。
卫央心道:“那女郎果然是个来头甚不小的人物,莫非她才是内卫府真正主事的?”
连过三堂,这才到了内堂里,转过照壁迎面竟是簇簇攘攘的花草坪,修剪地错落有致,宽阔有数亩的地里石山流水好不自在。
这定不是呼延赞自己弄的,这大老粗可没这闲情雅致。
呼延必求卖弄道:“这是大嫂做主修的花园子,比不上那些个王公贵族家里的奢侈,胜在安静,你瞧着怎样?”
卫央连连赞叹:“不是小弟恭维,这实在是雅致的很哪。我就纳闷了,大哥那不正经的人,怎就这么有福气讨了心境这么雅致的老婆,老天不公啊!”
呼延必求嘿嘿地笑:“我也很不解的很哪,不过兄弟你也不必不忿大哥他,待你娶了柴家妹子过门,那也是个雅致的女郎,你可要好生珍惜。若不然,咱们弟兄合起来打你。”
这扯远了,卫央摆摆手:“日月长在,何必把人急坏?三哥,眼下战事要紧,等过了这道门咱们再说这事不迟。三哥,有件事你知道不,把我们轻兵营的人调去换防守备,说白了就是把小弟这个全是新卒的甲屯调去马家坡子镇守备,这是大都护的意思,还是李成廷那老儿在其中搞鬼?”
“你不问我也要跟你说的。”站在内堂门外,这都能闻到酒饭香味了,卫央摸着肚子,呼延必求拉住他无比正经地解释道,“你知道爹那人一贯是公事大于私情的行事风格,倘若说为咱们弟兄几个人便徇私情在战事里动手脚,那决计不能。当时你刚到了轻兵营,听说一去便当了百将,他自然高兴的很,当时想着将你召回来仔细问过用兵的本领,而后照才能布置用处。就在第二日,李成廷那老儿到了咱们这里,正逢边事急报到来,这一次契丹党项与那帮蛾贼纠集的兵力,那可比咱们的人手多的多,这李成廷便说力量要集中在最要紧的地带使,当时提议换防,正中爹的考虑。”
卫央点点头:“不错,虽然不知这老儿心里到底什么打算,但面对比咱们多的多的敌人,集中力量各个击破那才是最稳当的用兵。”
呼延必求又说:“着啊,当时爹和柴世叔一想,估摸着这老儿的用意还在兄弟你身上,便问这厮要以甚么人手替代换防,这老儿果然提起了轻兵营。”
两人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半天,里头呼延赞自然听见了,走到门口将对话听个清楚,这时跨出门来宏声道:“卫央小子,去见过熙宁孩子没有?”
柴荣就跟在后面,面色微红不忿地先瞪了卫央两眼。
“那什么,这不正事要紧么,回头就找去。”卫央拱拱手,冲柴荣反瞪了两眼回去。
一边的周泰忍不住笑起来,他就知道柴荣的用意定然瞒不过卫央这个人,这对翁婿,可有意思的很哪。
“当时会王提议以轻兵营替代换防,老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其中有诈。”见卫央说回头就去找柴熙宁,呼延赞暂且信了他,招手让众人都进门,大声说道,“只是后来这会王提出轻兵营的不稳定性,你那甲屯又都是新卒,便提议将你放在换防地带中最安全的马家坡子镇,老夫虽依旧不解,却也点头允了。”
柴荣不甘地冲卫央拉了一阵子黑脸,这时候才中肯地说了一句话:“以轻兵营的作战利用,守备马家坡子镇倒是果真安全至极了。”
“都坐,必求,你去取些新的饭食来。”在下手安排了座位,呼延赞教呼延必求去取饭食,呼延必求哪里肯错过这么好的听热闹机会,随手让外头的甲士去办,自己纹丝不动坐着,呼延赞倒没有呵斥,等卫央先饮了一盅热酒才说,“战事将起,大事颇多,这几日也没有正经想过这李成廷用意在哪里,你也不要担忧,倘若要用到你那一屯将士,没有老夫军令,巡边事使行辕也无权调动。”
柴荣这时才说:“以我之见,恐怕这又是焦南逢的诡计,卫央斗将胜了马全义,弓马娴熟那自是有望取得户籍之后正经清白升迁将校的资质了,在大都护眼下,巡边事使行辕要想公然陷害恐怕不易,索性将卫央困在安全地带,得不到军功,升迁自然无望,以这厮惫懒,哼,恐怕自己也不求上进的很,长此以往,再好的资质也终要湮没在安逸之中。”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卫央觉着柴荣所料不差。
至于这两位话里话外的激将之法,他可不去上当。
笑嘻嘻地接过饭食先往嘴里塞,至于呼延赞和柴荣期盼的冲冠一怒拍案而起,你当我傻么,好好的平安日子不过,主动请缨上战场送死去?
呼延赞和柴荣相顾摇头叹息,这小子,的确被那焦南逢看透了,就是个惫懒的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