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的正月初八日,朱慈烺乘坐马车到了莱州府技工学院总校区。在不断吞并周围屋舍之后,这座学院已经占据了整整两个街坊,几乎占了府城的四分之一。非但如此,技工学院附属的各工坊也渐渐连成一片,聚集在南城厢。
这种扩建也符合朱慈烺的交代:扩大规模。
要想推动生产力,绝非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倒是扩大生产规模并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银钱充足,人力充沛。在当今乱世,粮食是比金银更重要的硬通货,所幸朱慈烺并不缺粮。
再者,朱慈烺借圣旨颁发的“免匠役法”也已经传到了各府县,从法律上结束了大明承袭蒙元的匠籍制度。
这道法令让工匠们对朝廷的认可度直线上升。虽然仍旧要接受官府指派,但能够以此获取工钱,而非之前的服役,生活有了根本上的改善。当他们发现受雇于技工学院的待遇远比接散活要好,自然远来愿意依附——他们可没有土地能够眷恋。
有了充足的工坊和技术工人,技工学院的许多创新设计才能够在最快速度转化为实用工具。
朱慈烺的马车在莱州府和掖县令的拥护下,从南城厢入城,亲眼看到了规划整齐的新城。从打出的旗号、招牌上也能看出,在规划区域的分工上也颇有讲究。这些细节都是地方官员自己动脑子摸索出来的,也算是没有白吃俸禄。
在一座大牌坊门口。朱慈烺下了车,一抬头就看到了“皇明技工学院”的字样。祭酒王徵带着一干教授、司务、执事排列门口。欢迎朱慈烺的到来。
朱慈烺快步上前扶住王徵,笑道:“有劳葵心公久候了。”
王徵过了一个冬天,又老了许多,听朱慈烺此言,老泪众横,道:“殿下折煞老臣了。”
朱慈烺朝宋应星、汤若望、方以智三人颌首示意,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身穿二品朝服的六旬老者身上。
“臣熊明遇,拜见皇太子殿下。”熊明遇上前行礼。自报家门。
朱慈烺上前一步,扶住熊明遇:“坛石公,在学院之内,只论天地之理,一切繁礼皆可减等。”
明朝皇帝对于高官老臣的优待是家族传统,文官们也早就习以为常了。熊明遇自觉到了技工学院之后鲜有建树,行礼之后便退到了一边。
谁知朱慈烺却盯上他了。
“坛石公。”朱慈烺问道,“我看到先生罗列了数理化书中不少公式,正要讨教。”
熊明遇上前解释道:“殿下容秉。殿下著作之中,固然深入浅出,不过文字描述终究繁复,不若以西人之法。列为公式,更易记忆推广。”
“这也是我乐见的。”朱慈烺的书中只是讲了原理,没有列出公式。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文字表达,以及如何确定单位符号。
“为何不用拉丁文字?而用了……那种,那种怪字呢?”朱慈烺问道。
诚如泰西传教士们所记载的。明朝士大夫们有充分的包容和好奇接受泰西文明,而且能够很坦然地承认本国文明在技艺上的不足。但是。华夏的骄傲和不逊于人的才智,让这些士大夫在接受泰西文明的时候并非单纯学习,而是以教学相长的姿态,将泰西文明吸纳融入华夏文明。
如今泰西只是刚刚被大明承认为文明世界,自然不会像三百年后那样,洋大人说什么都是至高无上的。
“殿下,那种不是怪字。”熊明遇苦笑道:“是减字。”
字简而义尽,文约而音赅。这种截取汉字偏旁、部首、甚至只是几笔的“文字”,是唐末琴家曹柔从篆书中提取创造的古琴文字谱,用来记录古琴指法。
作为琴棋书画皆通习之的大明士大夫,受此影响创立了一套注音符号,用来代替沿用至今的“反切法”注音。
汉语注音本来是直读法,在生僻字旁边写明“读某字”。东汉时候的服虔在注《汉书》时,用了反语,也就是后来沿用的反切法。反切法用两个常见字标注一个字音,如:“惴”,按照反切法的标注就是“章瑞反”。
如果用注音法来说明,便是取上字的声母,切下字的韵母,拼出这个字的读音。
唐时僧人守温取汉字为三十声母,宋人又以韵书的韵母字作三十六个韵母。由此反切法益为精密,成为最通行的注音法。
“臣原本是想以泰西字母直接用于注音,”方以智上前道,“最好还能以泰西文字取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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