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有三司与御史还管着一些实事,其他全是闲职冗官,空耗国格。”韩奕道,
“引乏看,不如仓削了尖,连同那此暂居我洛阳的等待候补雕一口。
“下官不过是判官,不管他事。”薛居正回道。又道,“若是大人上表朝廷,下官乐见其成!”
“薛判官这是在笑话我吗?”韩奕转过脸来轻笑道。
薛居正的心思被韩奕猜中了,他拘谨地说道:“大人做了自己份内之事便就走了,那是朝廷的命官,与大人无关。”
“对,我虽为西京留守,只有名义统领之权,并无权过问。我只能对县令、主簿们发号施令!”韩奕语气中颇有愤愤不平之意,“但以薛判官之见,韩某应视而不见吗?”
“此事非下官能与预闻!”薛居正一如既往地谨慎。
“是,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天下何时能归于一统,百姓何时能享太平安康,国朝何时能复幽蓟?”韩奕提高了音量:
“我想削冗官。可那是真宰相们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使相。我想整顿禁军。那是枢密使的事情,我只能领四千余人。我既不能得罪全天下的官员,也不能得罪禁军同僚”我稍想有所作为,却恐被指不协于朝廷”
薛居正莫明惊诧。他既惊讶于韩奕的开明,直指冗官冗费与禁军骄悍冗员的弊病。更是惊讶手韩奕初次见到自己,便向自己抱怨朝廷的不是。薛居正不敢接口热若某听韩韭又说道:
“所以,韩某就找些力所能及之事做做。
“愿闻其详!”薛居正好奇地问道。
“唐初,诸司置公癣本钱,以贸易取息,计官员多少为月料。其后又罢诸司公麻本钱。以天下上户七千人为胥士,而收其课,计官多少而给之,此谓课户。唐时又薄敛一岁税,以高户主之,月收息为俸,此所为俸户。易代以下。这些课户、俸户仰仗官府护庇,暴敛民,与官府分肥。实质以大部收入归己,其下差役者大多是贫户。今我欲罢诸色课户、俸户,解除民户差遣,放为散户,薛判官以为如
“好虽好,但大人恐怕难以办成?”薛居正泼了冷水。
“我倒是忘了,判官的月料钱也走出自俸户,我不能断了判官家中的米面。”韩奕故意说道。
薛居正急道:“非是如此。在下以为,大人此举,虽本意欲抑制豪奸,增加府库收入。抒贫下民户之困,但州县幕僚佐官料钱,全从州县公常中出,怕是力有不及。”
“官吏月料钱总数虽多,今年或许不成,但韩某自信明年可以办到。”韩奕说道。
“敢问大人。明年您还在洛阳为帅吗?”薛居正质疑道。
“你韩奕大怒。
薛居正感到后悔,但面对恼羞成怒的韩奕,他装聋作哑。他家眷们遥望此处,个个提心吊胆。
面对薛居正的质疑,韩奕顿感颓丧。薛居正说的对,藩臣就好比黄河上的浮木,今天飘到了洛阳,明天就到郑州地界,后天说不定就飘到了东海之滨。
朝廷是不可能让一个藩帅在一道多待,多则三年。少则一年,便让节度使们移镇,各自换个地方,除非你想谋反。
所以,满腔抱负。也仅仅是空想,欲成就所谓伟业,须要与之相衬的权力。为人还算不错的节帅们,如高行周,在地方便与人为善,然后拍屁股走人,人走政息。要是差一点的节度使们,就趁自己还在本地为帅,就赶紧抓紧时间搜刮些钱财,然后换个地方再拨舌,有谁会想着干点实事呢。
熊熊燃烧起来的篝火,给韩奕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红光,现实让他感到无奈,他沉声说道:
“不因恶小而为之,不因善小而不为。韩某不管在何地为帅,只求问心无愧!”
薛居正为韩奕之言所折服,他轻声说道:“大人欲上表朝廷革除此病,薛某虽位卑言微,愿附名在后。”
“好,既然如此。不如就请薛判官拟表,听说薛判官博览群书,文章风流倜傥,人言有公辅之量。”韩奕笑道,“韩某就坐等薛判官的墨宝。署名上奏。”
韩奕给薛居正戴高帽,让薛居正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算计,不过他想这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善政,也就没有拒绝。
初冬的夜晚有些寒意,篝火在风力的作用,向着一边扯着火舌。月朗星稀,几只寒鸦在树丛中扑腾着翅膀,四下里显得分外寂静。
韩奕起身绕着篝火走了几圈,忽然又说道:“我在洛阳要办成几件事,方才说的罢诸色课户、俸户便是一例,另外还有几件事也必须办成。其一,便是修缓洛阳城池;其二是整修驿道,让我洛阳恢复四方通衢大都之盛;其三。便是引洛水入汴。”
“引洛水入汴。此事大人恐怕也办不成。”
“薛判官这是故意与韩某作对吗?”韩奕说道,脸色并无不悦之处。
“汴水自汴口。过汜水关,经郑州、开封府,南下可达淮河。所经州府,并非洛阳一道,大人即便引洛水入汴,下游若未淡通,怕是淹了下游州县。”薛居正回道。
“诚如薛判官所言,工时甚大,非我洛阳一府可以完成。但这是利国利民之事,韩某将上表朝廷,如若不成,韩某只管修好我洛阳地段,筑好闸口便走了。我在郑州任上,已经俊通了汴水郑州地段,又导城西壕池直达中牟。我的计划并非南达淮水,而是自曹州引汴水经五丈河入梁山泊,沟通齐、鲁。如此工时要小了不少,只要开封府调集数千民壮便成,但也要爱惜民力,须挑冬末春初之时发役,薛判官以为此议如何”
薛居正抚掌赞道:“大人真是有心之人!”
他不得不折服。因为韩奕不光有想法,在郑州任上,已经不显山不显水池做着实事。如今如韩奕这样驾于行的高官屈指可数。但诚如韩奕如言,他想做实事。一旦超过他的权力范围,就只有向朝廷建言的份。
韩奕像是自言自语:“若是淡通汴水全程,东可达齐鲁,南可达淮水。到时万国骏奔。四方赴集,舟辑无雍,既利民生。又显国家昌盛。朝廷若想用兵淮南,可乘船南下,直逼淮左,南人必谓我如雄兵天降”河北亦如是。先帝征郜都,韩某奉命巡视河北,我观深、翼间有胡芦河,横亘数百里,若是大发兵卒、民壮淡修胡芦河,于险要关口设堡垒,则辽人必不敢长驱直入,收取关南如探囊取物”天下本多事,戎马儒德之际。遑言建设,韩某之议如牛入泥海,奈何”
夜色渐已经深沉。韩奕绕着篝火不停地走着,口中喃喃自蒋,不乏有指摘朝廷的不恭之辞,似乎已经忘了薛居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