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场大雪不期而降。
北风呼呼地刮着,夹着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将山川、河流与广袤的原野凝固成一个银色的冰原。大雪覆盖着地上的一切,也掩盖了一切人们不愿看到的东西,营造出一个看上去纯洁无瑕的世界。
冰雪覆盖的原野上,有无数的黑点在艰难地向前移动着,他们瘦骨嶙峋,衣不蔽体,有人身子一歪就永远地倒在雪地里,再也不能站起身来,而飘落的大雪很快将死者覆盖在冰雪之下,消灭了一切形迹。路过的人却不看死者一眼,继续往前艰难地行进着。
兖州城已经被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流民与贼寇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形形色色,少则上百人,多则数千人,各有旗帜与名号,纷纷要入城求食。兖州城外早已经坚壁清野,守军将城外的百姓迁往城内,没有给蜂拥而来的流民与匪军留下一粒粮食。本应驻在兖州的泰宁节度使安审琦,因较早时被晋主派往北方抗辽,结果是跟着杜威降了契丹,眼下大概还在伺候契丹主耶律德光。
城内守军与百姓人心惶惶,视城外的饥民如洪水猛兽。城外的流民饥寒交迫,恨不得将兖州城夷为平地。
这当中也包括韩奕,此时他所在的队伍也赶到了兖州城外。他们给自己起了个名号为义勇军,他们后来才知道南朝也有一个义勇军,名声不太好,不过谁会在意呢?
众人推举呼延为大将军,朱贵为二将军,听上去挺唬人,其实他们本人也没当回事。陈顺被任命为军法官,维护军纪,刘德因长期在军中当军需官,被任命为行军司马,负责管理粮草与饮食起居,冯奂章则当起了斥候队正。其下各有什长、队正、都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韩奕则被众人一致推举为军师。
义勇军抵达兖州城时,他们的粮食已经食尽,就连运粮车的骡马也全都宰杀裹腹。兖州城外的各支队伍,都是各有旗号,不下万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汇聚在此,相互之间并不买帐,只是饥饿让他们暂时相安无事。这当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大约有三千人,为首的名叫齐三,乃是长期混迹于郓、兖、宋、密之间的大盗,自号齐天大将军。韩奕以前在青州家乡时,都听说过此人的劣迹。
这位齐天大将军,领着部下猛攻了兖州城一天一夜,奈何这些人要是杀人越货还行,要是攻打城高墙厚的兖州城却是不行,损兵折将却未能撼动兖州城半分。他只好纠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各支队伍,团结力量,准备来一次合攻。他召开了一次群英会。
义勇军的诸位首领们也受邀而来。
齐三高坐在城外的一个破庙的大雄宝殿正当中,设下酒宴款待各路首领,他左右各揽着一位抢来的美娇娘,身后的一座泥塑佛像的脑袋早已经不翼而飞,假如将齐天大将军的脑袋安在上面,也勉强合适。
真难为了这位齐天大将军,不知他从哪弄来这么多酒食,让赴宴的首领们各个敞开了怀吃喝。
“我瞧这位齐天大将军也不过如此,他在这里好酒好肉,外面自己的嫡系部下们却饥寒交迫,看来成不了大事。”刘德低声说道。他旁若无人地将一大块熟牛肉和几个胡饼塞入自己的怀中,韩奕等人看见了,也纷纷不动声色地照办。
呼延指着已经变的空荡荡的席面,大叫道:“齐大将军,我等受邀来此助战,岂能让我等空腹?”
齐三望了一眼,心道全是一群饿鬼投胎的,他故作豪爽地说道:“来人,给这几位义勇军好汉奉上酒肉。”
“谢了!”呼延抱拳道。大堂中的各路豪杰纷纷奉承着齐天大将军的豪爽,齐三被捧的如同上了九天云霄。
“刘叔,你方才说成大事?什么大事?”冯奂章悄声问道。
“自古改朝换代,要么是官逼民反,要么是天灾人祸。自唐室衰亡以来,成大事者少吗?而今,既有天灾,又有人祸,还有外患,四方军镇又各拥其兵,况且皇帝就要沦为阶下囚,朝廷名存实亡,要是有人能够团结一方,成大事并不难。”刘德不动声色地说道。
刘德大口地吃肉喝酒,一双眼却盯着齐三身边的美娇娘猛看,色迷迷的。刘德所言,并不令众人吃惊,只是眼下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填饱肚子,如果跟着这位齐天大将军能喂饱肚子,他们就听他的号令行事。
“若是真能打进兖州城,我等唯一的目标便是城中的官仓,即便是一座金山摆在面前,也要做到面不改色。让别人去争金银吧,那是祸事,这齐天大将军人多势众,现在是有求于我们,要是打下了兖州城,那就是过河拆桥的时候。”韩奕低声提醒众人道。
“对,金银虽好,饿时却不能喂饱肚皮。”朱贵恍然道。
“要是这位大将军命我们首攻,该当如何?”呼延问道,“我们可不能被人当刀使,用坏了就被扔了。”
“待众首领们商议后,再做决定。”韩奕道。
“啊……”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令韩奕等人从私下交谈中猛地抬起头来。齐三面前的席案上,正躺着一个人,正是齐三身边两位美姬中的一位,齐三将这位女人拦腰砍成了两段,那人还未死透,正在地上爬着。
齐三满不在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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