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年轻的韩奕,又瞧了瞧身边的李小婉,狐疑道:“贝州陈知州不是降了胡虏吗?”
“此乃谣言,两日前我贝军大败契丹贼寇,斩俘五千余口。”韩奕顿了顿道,“纠正一下,贝州主帅乃吴峦吴帅!”
“呵呵!”这位黑脸军校笑道,“我不过是考较一番,以免让奸细有隙可乘。我叫徐世禄,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小弟姓韩,名奕。敢问大哥,朝廷是否真有大军来此救援?”
徐世禄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或许有吧。”
韩奕这才知道徐世禄刚才不过撒了个的谎,稳定人心,韩奕对他没有任何不满,却是肃然起敬。忽然间,远方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天边一条黑线向渡口压了过来,烟尘升腾。
契丹人袭来了!
人群尖叫着往河岸边涌去,许多人不顾奔腾的黄河水,涉水而下,更有人被践踏其中。人们相互推搡着、叫骂着,惊恐万状。
契丹马军不过是前锋之兵,不超过百来号人马。徐世禄双手一摊,歉意道:“对不住了,先击退这股胡虏再说,韩兄弟身负传递军情重任,不如站在身后观战。”
不待韩奕答话,徐世禄沉着应战,命令听他号令的军士们组成一条偃月形的防守阵型,将渡口护在身后。
契丹人逡巡在阵型之外,来回纵马扬威,威吓着逃亡的晋人。只有杀退这股契丹前锋,才能为自己的父亲还有百姓争取渡河的时间。
他们能完成吗?韩奕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但他至少也知道身旁临时纠集起来的晋军军士们,即便是勇气可嘉,只要契丹人再多一些,军士会很快就会崩溃。
晋军找来他们可以找到的兵器、甲仗,勉强与契丹人对峙。契丹人开始试探,纵马来回在晋军面前三百步远一晃而过,越来越靠近渡口,越来越欺近晋军,口中呼喊着、嘲笑着。
“不准放箭!”韩奕刚想对准奔在最后一位契丹人,徐世禄却大喝道。
“徐军校,若不让契丹人尝点厉害,会让契丹人以为我们胆怯!”韩奕回道,常年在青州山野中狩猎的他,射击的都是跳跃灵动的目标,他有把握在八十步之内,射敌于箭下。
“我意在争取时间!”徐世禄说道,“敌不攻我,正合我意!”
徐世禄想得虽然好,然而契丹人却没有让他争取到太多时间。契丹人马兵已经开始放箭,甚至还有使强弓者,肆无忌惮地下马靠前放箭。数十支箭矢渐次划过半空,从晋军头顶上落下,虽然稀稀疏疏,但也当场将几位晋军射中。
晋军也不过三百来位,使弓者却不过三十位,并且箭矢不足,又无坚甲和盾牌抵挡——逃亡时他们将能抛掉的累赘都抛掉了。契丹人见晋军太过虚弱,唿哨一声,整队冲了过来,箭矢越来越密集。
不停地有晋军惨叫着倒下,防线自动地往后收缩。韩奕引弓如满月,箭矢“嗖”的一声,正中最大胆的契丹兵,那契丹兵惨叫着倒下,他并不满足,又飞快地拔箭、张弓、怒射,又一个契丹兵接踵倒下。
契丹人为之攻势一顿。
“好!”晋军情不自禁地喝彩道。
韩奕却无任何沾沾自喜之情,他回头望去,黄河波涛之上的再也看不到渡船驶回。
黄河西岸的天边,一大片黑色的乌云铺天盖地地涌来,那是大队的契丹人马。契丹人这一次没有观望与犹豫,甚至没有任何试探,他们早就将拥挤在渡口的晋国军民当成了猎物。
晋国百姓绝望了。绝望了的人们,蜂拥跳下浑浊的怒涛之中。
正月的黄河中,还残存着不少从上游飘下的浮冰。浮冰既有可能是不会水者的噩梦,也可能是他们唯一可以得到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