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黑夜,贝州城门紧闭,时不是有绑着火球的弩箭被从城楼上射出,以探明城外的动静。
契丹人吃了大亏,大部退去,但仍有少量游骑散布在方圆百里窥探,他们正在积蓄力量,准备集结更多兵力,再一次围攻贝州城。
蓦的,吊桥吱吱地被放下。刚一落地,城门洞开,一队马军举着火把呼啸而出,奔向南方,身后的吊桥迅速地被绞起,城门也迅速地合上,轰然作响。
这很快便引起了契丹斥候的注意,不久双方就在十里外交上了手。然而在这队明火执仗的晋军马军刚出城之时,另有单骑悄悄地奔向相反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单骑便是韩奕,他担负着向朝廷报告贝州军情的重任。而吴峦则在韩奕出城后,对城内军民佯称朝廷援军,不日即到,以达到鼓舞士气的目的。
贝州城的重要性在于它被晋廷当作一个军事战略基地,城中存储着大量兵甲与粮草,可供本州及附近各州数万大军数年之需,物资也是契丹人需要的。一方面城内守军可以依仗这些物资,一方面又让城外契丹人念念不忘,听俘虏说契丹主将亲自率大军袭来。
守帅吴峦忠于职事,虽为一城之帅,却能与普通军士推心置腹,赢得军心,又刚刚大败契丹,但他还是希望朝廷大军能早些出动,故而派一信使催促朝廷大举北伐。
韩奕摸了摸缝在自己衣领上的蜡丸,回头看了看夜色中的贝州城,他很想带着自己的父亲一起走,但父亲一口拒绝。或许在城内更安全一些,韩奕这样安慰自己。
黑夜深沉,韩奕的坐骑四蹄被缠上了布条,以减小蹄声,他尽量不走大路,专挑小路。小路并不好走,他一边要辨明方向,一边还要小心马蹄下的深浅,只能小跑。
契丹人的侦骑层出不穷,韩奕处处留意,步步小心,唯恐自投罗网。蓦的,一阵弓弦紧绷的声响从左侧漆黑一团中传出来,尽管那声音极小,但韩奕还是听见了,他心中大惊,一个蹬里藏身,翻身到了马腹的右侧。
“嗖、嗖!”几支箭矢划破了黑暗。
战马中箭受伤,猛得奋蹄狂奔,韩奕紧紧地抓住鞍桥,高速奔驰的战马带着他狂奔而去,路边的树木与刺针将他半边衣裳割成破烂。
韩奕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匹,身后数骑追了上来,追者口中操着胡语,大喊大叫,应是契丹兵。韩奕转身便射,也顾不上准头,但身上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契丹人中箭倒地,余者立刻引弓还击。
几支箭矢擦着韩奕肩背而过,让他如惊弓之鸟。他很幸运,暂未中箭,但是他胯下的战马却没那么幸运,接连中了几箭,终于长嘶一声,翻倒在地。
说那时迟,那时快,韩奕见胯下一软,连忙甩蹬跃下战马。双脚刚一落地,借着夜色,猫着腰身,往一抹黑影中钻。等他稍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树林之中。
四位契丹人追了上来,他们见这一片树林占地不小,漆黑一团,并不敢深入,各占一方围着树林,逡巡不进。
韩奕匍匐在地,身下是软绵绵的衰草,他甚至能闻到早春青草的气息。身上单薄的衣物无法遮挡中春夜的寒冷,而身上被树枝刮出的血痕却仍在火辣辣地疼。虽然一时死不了,他感到孤单无助,或许此时此刻,他也体会到一个丧家之犬的滋味。
契丹人在树林外,叽叽喳喳地叫嚷着,既像是劝降,又像是辱骂。韩奕暗笑,自己听不懂胡语,这不是对牛弹琴吗?可是他又寻思,万一到了天亮,契丹人找来帮手,自己就是插翅难飞了。
黑暗中,一阵阵窸窣的声响在身侧响起,韩奕屏气凝神,见一个黑影缓缓地向自己爬来。韩奕如一只豹子从藏身处鱼跃而起,猛得扑在那黑影身上,双手已经飞快地掐在那人的脖子上。
身下是一具软绵绵的娇小身子,这让韩奕大感意外。月亮从乌云中露出半边脸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惊恐地注视着韩奕,这分明是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
“你是谁?”韩奕双手稍放松了一下。
“我……我叫李小婉!”小孩一开口,韩奕便意识到这是位小姑娘。
“你趴在这里别动。”韩奕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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