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章 秀才,卧槽泥马
万历十一年,夏,宁bō。
农谚云:初伏有雨,伏伏有雨。但是从夏至开始,整个江南也就下了一两场连冲到雨中擦身都嫌少的雨水,入伏以来,更是一滴雨都没见着过。不下雨其实也不错,江南雨多,同样江南养蚕织丝的更多,桑喜光,今年桑葚结果颇丰,可毕竟江南不能光靠桑蚕,种其余作物的早就坐不住了,尤其是宁bō,已经是民怨沸腾。
宁bō大多种植灯芯草,这灯芯草喜湿,基本长在湿地沼泽,农民种植,也是要以灌水为要务,可这天不下雨……
这时候,民间就有流言,说去年桃uā坞十月开uā,那是天降祥瑞,可今年秀才闹事,一把火把国丈家连同桃uā坞烧得干干净净,这是老天爷发怒了。
老百姓总是好糊的,这时代的农民更是见识少,何况去年十月桃uā开,那是一桩异事,整个江南传的沸沸扬扬的,虽然大多数农民过后也就忘记了,毕竟桃uā开跟他们没半文钱的关系,可如今再一想起来,前后对照下,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故此,民间就把秀才恨死了。
灯芯草能入能做灯芯,能编草席、榻榻米,带起来的是一个庞大的产业链,若不然,当初海商闹事,哪儿来的胆子?还不就是仗着是上家,老子不收灯芯草你们通通得完蛋,不单只农民,宁bō城也一样,大明人虽然不知道经济危机这个词,可道理却是一样的。
五百年后扶桑有一部电影叫《黄昏清兵卫》,主角清兵卫是个武士,但主要的赚钱工作就是每天编织蛐蛐笼子,这位武士老爷后来还唯唯诺诺跟来收蛐蛐笼子的iǎ商人谈了谈蛐蛐笼子是不是也该涨涨价钱了,结果人家告诉他,哎呀!现在世道不好,蛐蛐不好卖啊!
各位看着乖官一路从扶桑折腾回来的,定然明白,武士没饭吃,他屁都不是,同样的,宁bō的农民和iǎ市民生活息息相关的灯芯草被海商控制着,他们说话自然不硬气,人家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嘛!虽然如今宁bō府宣布也开始收灯芯草了,可农民对官办底气不足。
当官的,能有好人么?
出现这种情况,这要怪谁?要怪死去的张居正。
张叔大名气真大,无数历史学家认为,若没有张叔大,明朝还得早灭亡几十年,是他,把当时的大明从经济危机中生生拽出来的。
这就像我们iǎ时候看西游记以为孙猴子天下无敌一般,等学识阅历愈发丰富,回去再看,不由一笑,原来所谓天才,也不过是无数天才中的一个罢了,光耀夺目和泯然众人,原因不过是舞台变得更加广阔罢了。
张叔大,就是这么个人,他的名气实际上要打八折,不是顺着打,而是倒着打,标价十两银子的张居正,实际上只值二两银子。
他的本事全放在了折腾农民身上了,一条鞭法出来以后,朝廷是有钱了,但这是怎么完成的呢?用的就是后世的指标任务,浙江布政司,你今年的任务是一百万,能者上,不能者下,你要不上缴朝廷一百万,给老子滚蛋。
布政司就对下面各府说,你们今年任务是十万,不缴出来,给老子滚蛋。
各府再对各县说,你们任务一万,不缴出来,给老子滚蛋。
各县就对手下的吏员衙役等等说道:你们任务每人一千,完不成的,给老子滚蛋。
一层压一层,最后基层吏员那真是如狼似虎,大明还有庞大的不缴税的人群,冲谁收?自然是没特权的屁民,以前张叔大没上台,好歹大家还讲究一个乡亲的面子,今年缴不上,宽限些日子,明年收成好,咱们补上。作为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办公的吏员,也不会太过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硬指标一压下来,卧槽泥马,老子给你讲情份,谁给老子讲情份?你说你缴不出?行啊!你家姑娘长的不错,卖了不就有了。
最关键的是,以前好歹还收实物,譬如我家缴不出,拿粮食顶好了。可张居正的一条鞭只收银子啊!实物?不要,自己去找粮商卖去。
粮商都是大斗进iǎ斗出的,自古只听说有jiān商,没听说有正商的,于是,又被商人盘剥一层。
当然,实际情况没那么惨,这时候到底不是大明末期,地主家也有余粮,你说你种田养活不了家人,可以带着老婆nv儿进城嘛!做做iǎ手工,或者给大商人打工,做织户,做针线,肯定比在地里头刨食强。
有些nv子一咬牙,老娘去卖,然后发现,咦!发财了,长相略好的,卖几年,家里头也富庶起来了。
所以,农民最惨,城里头好些,但是也要受到bō及,总之,这是一个日子还能过,但是,比一比,总要怨天尤人的时代。大家也都不傻,都冲挣钱多的去干,城里头人愈发的多,种地的愈发的少,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愈发的贵,恶循环。
灯芯草事件,秀才伍开希振臂一呼,为何能召集到几千号人?给大商人打工的人太多,大商人说老子今年不卖榻榻米了,无数专靠编织榻榻米为生的城里人顿时就要没饭吃。
如今宁bō府说收灯芯草了,然后以前宁bō海商首屈一指的颜家出面,代替宁bō府收草席榻榻米,终究是安抚了下无数靠这个吃饭的人,可如今天降大旱,你官府也没辙,没了原材料,无数人也要没饭吃。这时候,舆论风向已经一变,大家都大骂秀才:
秀才,卧槽泥马。若不是你们折腾,老子何曾至于没饭吃。
宁bō府学的秀才们以前走路叠肚的,如今却要低着头,倒不是怕,而是自惭,走在街上,别人看穿着儒衫的,看你的眼光就像是看仇人,虽然没人扑上来,可大家都是读书人,也要脸面的。
原本,当初大头大闹宁bō府学,把一百来个秀才打折了uǐ,很多人还眷顾着同学情面,时不时去探望下,有些心肠软的,还要带些柴米,可如今,谁也不愿意登了,甚至心中暗骂,若不是你们,我们岂会被连累如此?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啊!
就在这个时候,乖官的铁甲船舰队回来了。
他的铁甲船一入近海,无数商船就认出来了,说实话,闽浙海商和国舅真有不共戴天之仇。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可是,谁敢上去了?都知道,这些是前宁bō卫的战船,你想上去闹事,找死不成,听说在扶桑杀的人头滚滚,福建梁家的船队死的一干二净就逃回来一艘船,当然了,无数人都证明,那是海寇所为,可谁不知道,梁家是因为拒绝缴税才被海寇灭掉的,这海寇,恐怕姓郑罢!
可这些话,没人敢说。
大明宁bō市舶司所在,宁bō近海海路上焉能不繁忙?那真是帆影片片,若是登高窥去,宛如蓝è的田地里头种着白è的麦穗,风一吹,麦如
这时候,就有船敢于上去把铁甲船拦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眼睛在看,有些暗底下就幸灾乐祸:眼大鱼子(宁bō曰傻bī),居然真上去。
是谁这么大胆?宁bō市舶提举司衙的税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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