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我记得那日,郭贵人只一味哭着,她平日里可不是个少言寡语之人。”苏帘思忖着道,在她的印象中,小郭络罗氏可是牙尖嘴利的。
德嫔殷殷笑着:“自己亲生孩儿遭受这番苦难,偏生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无力,除了落泪,自然别无他言了。”
苏帘缓缓站起身,看着菱花轩窗外,那依旧盛开的紫玉簪,徐徐沁香如水,漫入内殿。澹宁殿的花木,都是由太监金四打理的,特意将紫玉簪栽植在轩窗外,为的便是引花开芳香入殿。远处也有蔷薇、芍药、牡丹之类大红大紫炫丽的花儿朵儿,大约也是因为如此,才衬得玉簪清雅怡人吧。
德嫔亦起身,几个小步上前来,低声呢喃:“皇上午后便去了云崖馆看望公主,可真不巧,偏生妹妹来了月事不能侍寝……也不知道皇上是否会在云崖馆留宿呢?”
迎面暖风细细如纱,吹散了内殿的清凉,苏帘抬手合上轩窗,侧坐在琉璃榻上,轻捻一枚果脯,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着。一时间,室内静默无声,德嫔略有尴尬之色浮在脸颊,她轻抿了唇,转而道:“宫里的成嫔娘娘已经足月,太医说只怕不日便要生产了。唉,成嫔这一胎,也是七灾八难不断,如今总算熬到要生产了。”
康熙十九年,岁在庚辛,正值炎炎七月,天若流火,地若熔炉,花花草草都垂头丧气,燥热的季节里,蝉儿总是鸣叫得此起彼伏。
苏帘身子倦乏,语气也是恹恹的:“为人母亲不易……”
澹宁殿的大宫女绣楼碎步急促,打帘子进来,匆匆行了万福,禀道:“皇上已经离了云崖馆,遣魏珠过来传话,说晚上再过来。”
苏帘“哦”一声,终于放下了一颗心,绣楼又道:“宜嫔娘娘来了,已经在殿外了。”
苏帘不禁纳罕:“她来做什么?”
绣楼回答曰:“说是登门赔罪的。”
苏帘心底不由发出冷笑,面上是温和之色,嘴里难免带了几分刺:“我如何当得?!宜嫔娘娘可是堂堂一宫嫔主,上三旗出身的贵女,我怎么敢受她的赔罪?”
绣楼略抬了抬头道:“好像是皇上叫宜嫔娘娘来赔罪。”
德嫔这时候含笑劝慰道:“宜嫔既然来了,也不好把她撇在外头,这么热的天儿,外头的太阳又那么大,还是请她进来吃茶吧。”
苏帘又问:“宜嫔是一个人来的吗?”
绣楼点头道:“是,只有宜嫔娘娘,郭贵人留在云崖馆照看四公主了。”
苏帘点头,那就好,若是她带四公主来,苏帘反而不敢叫进门了呢。她既然特意选择在这样烈日炎炎的时辰登门,便是苦肉计了,偏生她不能视若无睹。
宜嫔进来的时候,的确是顶着一头豆大的汗珠,脸上的脂粉也有些脱落了,脸颊晒得灼红,颇有些狼狈,却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哟,原来德嫔妹妹也在呀!”
德嫔含笑道:“闲来无事,就来陪苏妹妹说说话。”
宜嫔笑靥如花,眉宇间一派亲和:“真是羡慕德嫔,这澹宁殿可是皇上日日都要来的地儿,德嫔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德嫔并不常来澹宁殿,就算来也都是挑在玄烨不再的时候。德嫔从来都是个极为识情趣,也极为会做人的人。她耐得住寂寞,他日必然少不得长远的富贵。
德嫔丝毫不以为恼,嘴里平淡地道:“宜嫔不是来赔罪的吗?怎么倒是把正主撂在一旁了?”
宜嫔咯咯一笑,忙快步走到苏帘跟前:“是我的不是!只顾着和德嫔说话了,倒是忘了妹妹这个正主呢!我这个人就是这般蠢笨,妹妹可千万别生气。”
苏帘保持着一张浅浅的笑脸,公式化地道:“您言重了。”
“我就知道,苏妹妹绝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宜嫔笑得若春风婉转,忙伸手执了苏帘的双手,一副亲热模样,“妹妹别看我长了一张精明的脸,实则却是个笨心肠,不会转弯,还总是性子急躁,这才会误会了妹妹!我真真是该打!苏妹妹宽厚大量,可千万要宽宥我这一回!”
宜嫔的嘴巴,口绽莲花,当真伶俐得紧,她一边抹泪,一边道:“幸好皇上英明,否则若是也疑心了妹妹,那我可真犯下不可挽回的错儿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