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沉寂无声,门外的风不甘寂寞的吹进了大殿,不知带了哪里的窗户呼呼作响。
沈菡燕轻笑一声,在这安静的大殿中更显温和雍容,“瞧柳妹妹,怎么还喝醉了,连带了岳亲王受了累。”
她扭了头,柔柔的看了南夜离一眼,“皇上,柳妹妹既然已经醉成了这样,不如就让伺候的下人送回宫休息吧。”
南夜离看了沈菡燕一眼,转而对跪在地上的何奈道,“既然如此你就带了你主子回去,好生伺候着,消了那一身的酒气别让她明日起来还是一副醉鬼的模样。”
大殿上,众人皆听出了南夜离说最后一句话时,稍有变化的语气,只是这个时机不适合他们再过多插嘴。
能在这大殿之上混上官职,自然都有他们自己的眼力,这个时候当那“出头娘”去挑皇上跟那女子的不对,只能是惨白而归,丢了官帽。
“是,奴婢遵命!”
何奈应了一声,从地上起身,抬眼时看了一眼大殿之上的蓝采,提醒她跟着回去。
蓝采得了何奈的颜色,小心翼翼的走下大殿的龙梯,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绊了哪里,终是安全无事的走下了上位,她暗暗松了口气同何奈一起扶起醉酒的柳凝烟,道了一句,“奴婢告退!”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起了柳凝烟,殿外不知何时已经备好了轿子。让抬轿的人压低了轿子,两人将柳凝烟小心的搀了上去,这才足以歇了刚才在大殿上那口“受惊”的心!
眼看柳凝烟的轿子走出了视线内,众人便收回了目光,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做什么,桌上的酒杯也不知该不该拿了,总觉得这大殿之中飘着一股子难耐的空气,众人只期待有个“英勇”的人,率先开口打破如今着仿佛要凝固一般的气氛!
最后开口的人,是南玄溪。
他坦然自若的抚平了衣袍的褶皱,对坐在第一位的右扇温和一笑,仿若先前倒地与人亲吻的人不是他。
“小女孩家的贪酒,结果闹出了刚才的闹剧,扰了今日为右使节接风洗尘的晚宴,还望右使节莫要在怀,本王府中还有一些好酒,右使节可要一品?”
右扇哈哈一笑,起身抱拳,“柳姑娘秉性爽快,醉酒而已实属人之常情,右扇又岂会小气,可是岳亲王所说的好酒,我可要垂涎垂涎了!”
南玄溪点头一笑,转身看了六旋一眼。
六旋的速度当真是快的很,从他离开到回来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便领了岳王府的下人抬了四五十坛的酒来。
这洗尘宴的后半夜总算是顺顺利利的过了下去,众人开坛畅饮,浓郁的酒香顿时在大殿中飘散开了,几杯酒下肚,众人已忘了方才那股凝固的气氛,纷纷举了酒杯敬了南夜离。
“愿我天御雄风大展,盛世永驻!”
南夜离微微勾了唇角,举起酒杯与众人喝了一杯。众人松了心情便也比先前要放开了许多,有的隔着坐位便与右扇敬起了酒。
右扇笑容不停,与敬酒的官员碰杯。今夜明明他只是在位子上坐着,怎么就觉得这么累......使节这个活,这次回去之后还是换人做吧......
南夜离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抬眼看着南玄溪的位置,又转眼看了看先前大殿中央,柳凝烟所弹琴时所在的位置,眸中光芒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南玄溪征战沙场多年,感觉何其敏锐,他察觉到南夜离的注视后便扭头看他。
南夜离见南玄溪回头,微微抬高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却依旧摇晃着,并未举起酒杯邀他同饮。
已换了一身服饰的舞姬款款上殿,再次舞动了娇娆的身段,挥出飘渺的水袖在空中划出诱人的弧线。
乐声再起。
这场欢迎躍琅使节的洗尘宴,在亥时才落下帷幕。众人起身与南夜离跪拜之后,相互道别,迎着夜色坐着自家府中的轿子回去了。
右扇也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样,被随从的五人护着回了祥和苑。
今夜的风不知为何吹的格外的大,明明还在夏日却寒风瑟瑟淬人心骨。百官妃嫔离去之后的大殿已被宫女侍从收拾了个干净,整个大殿安静的毫无声响,与刚才的热闹实属天渊地别,相差甚大。
华贵的饰物,镶金的龙柱,整个宫殿的光鲜亮丽仿佛在这无人问津的深夜里蒙上了一层冰冷孤独的外壳。
烟水阁。
柳凝烟脸色依旧殷红不退,似是难受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本就“悬”在床边岌岌可危的被子因她这一动作彻底掉到了地上。
夜里温度的寒冷让睡梦中的柳凝烟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她酒意未醒,迷糊中觉得身子不爽有些想吐的感觉,便扶着床下去,慢悠悠的出了门去,竟连衣服也不记得多穿一件,只穿了单衣出门。
她也不知最后是走到了哪里,腹中那股难受反胃的感觉实在压不下去了,她便扶着身边的支撑物吐了个爽快!
一阵冷风吹过,柳凝烟冻的稍稍清醒了一些,先前吃的东西全部随着酒一起吐了出去,腹中空荡的感觉虽然与之前相比舒服了不少,却也饿的十分难受。
她皱了皱眉,撑了眼皮和精神看了看四周。
“这是哪……?”
柳凝烟搞不清楚所在的位置,却也知道停留不前没什么用处,就看了个方向向前走去,因酒意未醒而有些摇晃的身子在夜里显得格外单薄。
她睁大了眼睛看去,前方不知是谁的宫殿院落,还闪着微微的烛光。
柳凝烟心想去问问也好,便朝那院落的光源处走去,刚进去没走出几步却遥遥望见被花草挡住的亭子里坐着一个身影,那身影让她感觉十分熟悉,皱了眉头仔细想了想后才恍然想起这身衣服是南夜离所穿的。
这么晚了,南夜离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柳凝烟忍着头痛想要上前,却听一个人带了笑意的声音,温柔如水,“凝烟喝醉了酒拉了我一把,你何必满脸醋意,居然还在大殿上示意我出来。”
这个声音是……玄溪吗?
柳凝烟撑着迷糊的脑袋,由花草间的缝隙看去。
一个青衣身影坐在南夜离的对面,因夜色太深,她又醉酒未清醒的原因,柳凝烟只看到南玄溪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又放下。
南夜离沉默了一会,也不知是不是被问的有些窘迫,片刻后柳凝烟听到了他的声音,“我自然知道那是个意外,方才在大殿时,皇叔和烟儿合奏曲子时,很是默契。”
南玄溪微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和凝烟是在泞晞的时候相识的吗,那时候她同我学了琴棋书画,在大殿时她所弹的曲子时算是我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她琴艺有成时弹过一次让我听,只是我对音律向来喜欢就记住了旋律,那时也因为那首曲子的曲调特别,所以印象深刻,夸了她几句。”
南夜离低沉的声音“嗯”了一声,开口问道,“今日那右扇,皇叔看着有什么感觉?”
南玄溪道,“他为人谨慎,倒也十分善于交际这次躍琅派他当这次的使节必然有他的优点。我记得,他似乎是琅曜的堂弟,只是右家一族曾有过起兵谋反的念头,被灭了全族唯独留下了他,只是一直不收重用。”
南夜离应了一声,“没错,可这次躍琅却封了他做使节派了他来天御,真不知琅曜怀了什么念头。这次和右扇一起来的那些人我都让黑玄去暗中守着了,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是我不信,前段时间还私下囤粮练兵的躍琅会什么都不做的直到这次离开。”
南玄溪沉吟道,“躍琅那边暂时没什么消息,如今我们挑不出他们的不对,也只能暂时按着不动随机应变了,即便他们耍什么阴谋,两国开战的话我也有不会输的把握,只要——”他轻声一笑,玩笑道,“你把粮草备足就好。”
静默了一会。
南夜离道,“皇叔去凝析的时候也跟了六旋?”
南玄溪道,“她们四个人都去了,六旋和凝烟在之前认识本就是朋友。”他顿了顿,看着南夜离的眼睛认真道,“夜离,你真的喜欢凝烟?”
南夜离并无迟疑,双眸中含了势在必得的情绪,“自然喜欢。”
柳凝烟正冻的难受,所以忍不住蹲下下了身子,抱住膝盖紧紧蜷缩在一起。她没有注意到,南玄溪的目光朝她所在的草丛处看了一眼。
“看她今日在大殿上的模样,她并不开心,不管如何凝烟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拦你和她在一起,只想你别再让她受伤害,她性子有些倔强,不愿意太过依靠别人,有什么委屈怕也会自己憋在心里,所以不要欺负她。”
南玄溪从草丛后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上收回目光,对南夜离道,“她已经没有家人可以依靠了,若你让她受了委屈,我会带她出宫。”
南玄溪那句“我会带她出宫”让南夜离皱了眉头,刚想说话,南玄溪却站起了身,朝亭外走去。
“她估计正冻着,你若不去,我便去了。”
“皇叔。”
南夜离喊了一句,起身追了上去。南玄溪却拐了方向朝另一边走去,青色的身影不曾转身,“刚才的话你记着,我不会拦你和她在一起,别让她受太多委屈,不然我会带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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