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的闷响让曹操有一瞬的思维空白,他只是木然的转过身,当视线触及到地上因为剧痛而将自己蜷缩为一团的女子,脸上的无动于衷瞬间分崩离析。
那些无法掩饰的仓皇与恐惧,在这样的一瞬间,将他的心事公诸于众。
曹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大夫,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将怀中痛苦虚弱的女子抱回榻上,他只知道当郭嘉面色凝重的为已经不省人事的她把脉时,他的一颗心,竟比撕裂还要疼痛。
所有的怨恨与愤怒,都在看到她灰白色的容颜时,瞬间烟消云散。
郭嘉的面色阴沉冷厉,他虽然一贯疏离,但却算得上是一个温柔的男子,此刻他眼中的冷意,竟让人打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恐惧。
曹操没有说话,眼中却也是慢慢的起了一层寒冰。看到郭嘉的脸色,他就知道,事情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郭嘉缓缓的收回手,很细心的将姜颐露在外面的皓腕轻轻放回锦被中,似乎是怕惊扰了榻上的女子,他的动作极尽轻柔。
即使事实上,不管他的动作如何的巨大,姜颐都不可能醒过来。
“她怎么了?”曹操的视线由姜颐的身上转到郭嘉的脸上,眸光阴沉,眼中一片风雨欲来。
她那副模样,分明是中了毒的征兆。
郭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眸光在营帐内转了一圈,终是落在了姜颐先前动过的饭菜上面。
曹操看着他缓步走向案边,看着那些动了没有多少的饭菜,眉心慢慢的沉了下来。
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果然,郭嘉接过身后军医递过来的银针,刺进食物中,原本雪白发亮的银针却是突然一寸一寸的的变得乌黑。
同时变黑的,还有郭嘉和曹操的一张脸。
“这是怎么回事?”郭嘉缓缓的松开手指,银针应声而落。
曹操不说话,狭长的眼神里却是透着一抹深沉。
食物是他命人去做的,期间经过太多人的手,若想追查出来到底是谁在饭菜中下毒,确是难如登天。不过,曹操的眼光骤然幽黑,想到先前营帐外那一抹一闪而过的黑影,嘴角蓦地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元化过来,有他在,她会没事的。”曹操看了一眼姜颐,却是缓缓对着郭嘉开口道。
此次出征,元化并未随军出发,听戏志才说,自从他去了洛阳以后,元化便很少来曹军大营,整日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东西。
估计又是在摆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有她在,姜颐所种的毒,应该不会有大碍。
只是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处理……
他交代了几句,便是带了人准备出去,脚步猛地一顿,却又是放心不下一般的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双拳握了握,终是转身离开。
明黄色的长袍划过一道延长而疏远的距离,再看的时候,帐帘已经被放下,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再也找寻不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洛阳城,亦是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间。
偌大的书房里,充斥着沉重冷凝的气氛,穿着铁甲一身风尘仆仆的军士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军事地图,手指还在上面不停的指指点点,大家都在沉声商量着什么。
在最明亮的光源之中,有一袭蓝衣面色沉重的坐在书案前,眸中如同浸了冰雪一样,毫无温度。明明是一张年轻的容颜,可是在他的身上,却满是历经世事的沧桑。
眼角眉梢处,尽是无法掩饰的憔悴。
“少主,袁绍的部队来势汹汹,我们的大部分兵力全都分散出去,在幽州处和公孙瓒交战,城中几乎皆为老弱妇孺,若是袁绍大举进攻,洛阳城危在旦夕啊!”孙坚在世时便是十分倚仗的大将黄盖看着面前的地图,面色沉重的开口说道,一贯平稳的声音亦是不由自主的加急了些。
孙策面色如冰,双手交叉叠在一起,静静的望着面前画得密密麻麻的地图,漆黑的眼眸中一片深邃,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一切诚如黄盖所言,他们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幽州和公孙瓒交战,袁绍怕就是看中此刻洛阳城兵弱,才会大举进攻。若是和袁绍硬碰硬,他能保洛阳城安然无恙的把握,是一成都没有。
可是,若是让他弃守洛阳,那也决计是不可能的事情。父亲浴血战场,几次九死一生才将洛阳攻下,又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才将这座原本已经荒芜的城重新注入生命力。
这是父亲最后的眷恋,说什么他也要守住,不惜一切代价。
“仲谋现在何处?”孙策缓缓开口,面色沉静如水,即使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在他的身上,丝毫也看不出半分的慌乱。
好像自从孙坚死后,昔年为情所困的男子一夕之间便是明白了身上所肩负着的重担。
如今,他是整个江东的少主,他是整个洛阳百姓的希望,他是整个孙军数万兵士的主心骨。
再也不可以任性妄为,如今,他所有的抉择都必须以江东一族的利益为先。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