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饶千秋十七年,冬。
雪后初晴,最是寒冷的化雪之日,那晃晃的日光一束束坠下来,在白花花的雪地里一溜便又肥又刺眼。
那样雪亮刺眼的光打在宋玉脸上,照见她铁青的、鬼般瘦峭的脸。
一阵风过,高高的窗沿上飘下几片雪花,落在宋玉枯涩褶皱又惨白无血色的唇上,冰冷的刺激让她幽幽转醒。
潮湿的、腐臭的、肮脏的、腥臭的……所有曾经闻过或不曾闻过的气味涌入她的鼻尖,疯狂刺激她的嗅觉。
她以为她很快就能适应,正如她以为她很快就能出去一样。可事到如今,她仍旧恶心的作呕,她也仍旧呆在这个让她彻底心冷、心死的地方。
周饶天牢。
死刑犯呆的地方。
无法忍受的怪味袭来,她恶心的干呕。
她已经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了,胃里呕不出任何东西,连酸水也没有,只有一团团黑血往外涌。
哪里的血?胃里?喉咙?抑或其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琵琶骨上的疼痛让她窒息。那里被拇指粗细的锁链穿透,锁链上绣着厚厚的铁锈。
铁锈能阻断灵媒运行。是她告诉他的。
那时他拥着她,她轻啄着他的胸膛,说完后她曾仰头问他,有朝一日是否会对付她,用丑陋肮脏的铁锈。
他闻言一笑,宠溺的捏她的脸颊,在她额前印下一个吻。正是那张倾国倾城的笑颜让她迷失,正是那个不带情欲的吻让她沉醉,从此眼里心底,再也容不下别人,也再也看不见世道冷暖人心叵测。
哈,他倒也没动手对付她。
不是么,他只是动嘴而已。他只是告诉他们,往左一点,用力一点,再深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冰冷的锈铁的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也穿透她的心。让她绝望,让她心死,让她坠入无尽深渊,也让她滚烫的血液彻底冷却,凝固,冰冻。
她微微仰头,从高高的牢窗望同样高高的天。
“拖到有窗的牢房,让她看看外边的世界,省得早早闷死,少一场乐子。”接着是一串清脆的娇笑。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宋玉下意思握紧拳头,可这一动作却牵动全身伤口,尤其是小腹一阵阵的坠痛。
“本郡主听说……”方瑶狭长的眼珠子一转,见四周都是自己的人,笑容越发灿烂,“听说你癸水已两月未至……”
那时她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背后琵琶骨上串着铁锈的锁链,鲜血汩汩的往外涌。
那个女人带着狰狞的笑,一步步逼近她,她想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狠狠踢上她的小腹,然后她那个方才两月的孩子便没了。
没了……便没了。
她那时竟诡异的有种报复的快感。那是她的孩子,却也是余弘毅的孩子。
她笑了,猖狂的笑了。她从未笑的那么痛快过,而痛快之后,是止不住的泪。余弘毅的孩子,却也是她的孩子……
宋玉呵宋玉……你……活该。
她闭上眼,不去看空而冷的天。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天牢中一阵骚动。
“就是她,动作快点,别误了吉时。”
粗鲁的吐字不清的声音。宋玉微微睁眼,睁到一半又缓缓阖上。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狼狈至此,凄惨至此,何必徒增悲伤?
她被拖出牢房,被狠狠扔上牢车,又像所有游街的死刑犯一样,被拽起绑在囚车上,头露在外边。
“将军有令,妖女善妖术,不必游街,直接送刑场行刑。”
妖女……是了,阴阳异法本就与巫蛊之术同出异名,中间大有文章可做。
妖女、妖女、妖女。
她一遍遍念着这两个字,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眼眶微湿。
“喂,小子,我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四年前的松林中,她问他。
“待我功成名就,送你十里红妆。”
少年声音朗润,一如往昔。
功成名就……她用“妖术”成就了他,他送她妖女之名。
她为他挥退千军万马,她为他赢得千古美名万人拥戴,最终却不过他往上攀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