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林春一定要背着杜鹃,不让她自己走。
杜鹃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背了。
等回到公主府,经太医诊脉后,确认是怀孕,且没有任何不妥,这才上下欢喜、里外欢腾,一面赶紧派人去林家报喜。
太上皇后当即下令:在公主生产之前,再不许爬山。
灵隐灵烟从护卫变为守卫,看着公主,不让她任性。
杜鹃见公主府一副如临大敌的情势,再看看自己平坦的腹部,十分无语。
林春便竭力劝慰她:“你就听皇祖母的吧。回雁谷这么大,还不够你玩的?山上确实危险。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要是失脚崴了绊了,怎么办?”
杜鹃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了。放心,不会摔了你儿子的!”
林春手抚向她腹部,微笑道:“怎么说是儿子?我想要个女儿呢。我爹一直想要闺女没成,我大哥二哥到现在也没养出个闺女;到我这,要是能生个闺女,那肯定金贵,是咱林家的小公主!”
杜鹃听了噗嗤一声笑了。
闺女啊……
※
山上,李家院里,杜鹃等人离开后,郑家人也都散了。
陈青黛一面清扫那污秽,一面心有余悸道:“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幸亏是喜事。”
李墩坐在桌前,望着沉暗的天幕不语。
方火凤感觉他精神有些落寞,走到桌边,端起茶壶帮他续了些茶,轻声道:“之前火凤说话莽撞,冒犯了公主,公子还在生气吗?”
李墩看向她,半响才道:“知道错就好。公主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方火凤听了隐隐不平,轻声道:“火凤记住了。之前本是无心的。只因我自投奔公子以来,誓与公子不离不弃,有幸也得到公子善待,心中感动不已,便情不自禁脱口说了那话。此确实是我心中所想,却忘了应该避公主忌讳。”
说到“不离不弃”四个字时,咬字明显加重,旨在提醒他:
“人弃我取”,是靖安公主离弃了他,所以才便宜了她和陈青黛。这话并没有说错!
李墩仿佛根本没在意她加重语气的四个字,慢悠悠道:“下次说话当心些,切不可再如此鲁莽了。毕竟当初公主离开黄家,起因是你。当初无法分说曲折,过了这些年再回头去看,你也该当明白:你当初贸然私奔于我,杜鹃她毫无选择——连我也毫无选择——唯有退让离开这一条路。是她成全了你!你刚才的话叫人听了,不说你是无心,只会说你‘得了便宜卖乖’,是示威,是挑衅!”
方火凤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话语,心如重锤!
锤得她一颗心血肉横飞、碎裂不堪!
过了这些年,他第一次正面与她再谈当年往事。
这一开口就是盖棺定论,仿佛大理寺多年悬而未决的案件,终于审理结案:是她抢了杜鹃的夫婿,是她逼得杜鹃无路可走,和杜鹃当初说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如出一辙!
这结果之于她,无异于宣判斩立决!
陈青黛不知何时已经回屋了,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一坐一站,静静对峙。
方火凤望着静坐在夜色下的黑影,木然道:“公子怨怪我?”
李墩的声音在火热的夏夜很清冷:“怪你?不!我自己当时不也被你感动,因此动心了吗!有何资格怪你?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何况你当时年幼。任谁的一生都难保不犯错,怕的是一错再错,却不肯回头。”
方火凤惨笑——
没有资格怪她,那他是后悔了吗?
他是后悔了!
说什么“一错再错”,她做错什么了?
可她没有分辨,而是哽咽道:“公子今日训诫,火凤谨记在心。自当珍重这来之不易的一切,誓与公子相爱相守,永不背弃!公主成全的大恩,火凤也不会忘记的。”
黑夜里,李墩静静地看着她,不知想什么。
过了半响,才听见他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方火凤不自觉捏紧双拳,死死控制颤抖的身体。
待平静些,才轻声道:“天晚了,公子请回房吧。我去舀水,伺候公子洗漱。”
李墩道:“我还要坐一会,你自去洗漱歇息吧。”
方火凤道:“是。”
转身悄悄走向厨房。
一夜无话,次日,李墩依旧和平常一样。
方火凤也温柔如常,和青黛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又次日,乃是端午节,在高墙内活动的人得以休沐一天。
李墩便说带二女去山林中游玩,下午再回来过节。
方火凤和陈青黛十分高兴,备足了吃喝等物,三人背篓的背篓,挽包袱的挽包袱,说说笑笑、信步漫游,往后山走去。
顺着山路转过北山坡,便进入另一条山谷。
山谷尽头,却是一处悬崖绝壁,正对着东方。
凤尾山之所以险绝,便是除了前山正面可下山、左侧面可与邻山相接外,其他方向皆是绝峰断崖,无路可出。这处绝壁前方山峦叠嶂,脚下是万丈深渊。
“真雄伟壮观!”陈青黛张臂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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