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是什么时候发嫁的不知道,泉水村这边,天还没亮,一通鞭炮响过后,任三禾就带着一帮汉子去接了。
不是迎亲——迎亲的队伍昨天就出山了——他是专门去半道上迎新娘的。
因山路难行,人家新娘子都是坐花轿,他的新娘只能坐毛驴。而且途中有好几处地方极艰险,连坐毛驴都不成,必须下来走。
但新娘出了娘家门,脚是不能沾地的,只能由送亲的哥哥背着。这哥哥可就吃苦头了。偏这活计旁人还不能代替,所以任三禾就亲自去接了。
他不在,家中由林里正亲自主持。
因人太多,等不及新郎新娘回来,先就开了席。
三处开席,黄大娘当然来到大儿子家里。跟几个老婆子坐在冯氏房里吃茶说话,十分尊贵,好像她今天娶儿媳妇一样。
杜鹃一听喊开席,便急忙跑进去对她道:“奶奶,你们先去坐席。现在人少,又是头道菜饭,碗筷也干净。等会新娘子来了,大家也都回来了,天也黑了,跟人挤了吃不痛快。”
大家听了一齐笑,都夸她想得周到,体恤老人。
一个婆子对黄大娘道:“我就羡慕你这个孙女,又贴心又孝顺。瞧我们坐这,她跑进跑出拿吃的、喊人倒茶,一会没闲着。这会子又喊我们抢先坐席。”
众人纷纷附和,都笑道:“先吃的当然沾光。吃过了,等下不用跟人挤,光看热闹就好了。”
黄大娘牵着杜鹃,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候,是她最风光有脸面的时候。
堂屋里共摆了四张桌子,上面两张,下面两张。
杜鹃引着奶奶她们来到上方右手边一桌,林春和九儿他们正坐在那呢。原来是杜鹃让他们霸占的位子。若有人来,便说这一桌已经被人定下了,都满了。
等这些老婆子来了,他们便下来,让她们坐。
杜鹃便笑道:“奶奶,这里好,清净。下面两桌靠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和进进出出上菜的挤来挤去,要是把菜汤泼身上就不好了。”
这话再次引起一阵赞叹。
黄大娘看着这个孙女,真是无比的贴心。
这时候,她处于“让我欢喜让我忧”的欢喜境界。
至于正月里闹的那场不快,她已经忘了。
那次,她从梨树沟回来后,见了杜鹃还气呼呼的。
谁知杜鹃就跟没事人一样,笑逐颜开地喊“奶奶,你回来了?舅爷爷家可好玩?怎不多玩几天?”
一句话把黄大娘差点气得吐血。
她瞪着小女娃道:“好不好玩,你去了不就晓得了。做什么拼死也不愿去?”
杜鹃嘻嘻傻笑,害羞地说道:“人家生病了,不想去嘛。就想待家里。奶奶你别生气。我是送鸡肉来给你吃的。我娘怀了小弟弟呢,杀了一只鸡,送一碗来给爷爷和奶奶吃。”
黄大娘惊道:“你母亲又怀上了?”
杜鹃得意地点头道:“嗯!怀了个小弟弟。”
黄大娘楞楞地瞧着她,没骂人了。
她也是希望老大有后的。
于是,杜鹃照样当她的乖孙女。
且说眼前,杜鹃把几个老婆子安置妥当后,正要走,黄大娘扯住她问道:“你姐姐呢?怎不见人?”
杜鹃道:“姐姐在那边房里,看着冬生弟弟睡觉。”
黄大娘本就对林家有意见,见不得大儿子跟他们亲近,听了火大,呵斥道:“今儿来这么多人,她不说在外头照应着,倒帮人家带娃。真是家懒外勤!林家没人了?不是有好几个哥哥么?要她多管闲事!”
杜鹃忙道:“姐姐在房里照应,省得小娃儿进去了乱撞瞎摸,顺便看着冬生弟弟的。我从小吃林婶子的奶长大,帮着看下冬生弟弟,也是应该的;林婶子跟娘在一块做事,娘怀了小弟弟,林婶子也能照应她。”
一席话把黄大娘堵得哑口无言,当着人,面色青红交替。
这时候,她处于“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忧愁境界,心里极恨这小孙女一张嘴,说话太直了。
因杜鹃从来都很孝顺,她倒没怀疑她故意让她难堪。
有那明事理的婆子看着这一对祖孙,悄悄地转头偷笑。
杜鹃可不管那么多,说完了就从人缝里钻出去了。
闹嚷嚷的,连开了两拨酒席,那太阳就沉入山后去了。
就在这时,迎亲队伍进了村。
锣鼓震天响,唢呐滴滴答答地吹,引得全村人都拥去瞧热闹。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心都跟着那欢快的节奏蹦跳,面泛红潮,满脸带笑。
本来,任三禾把新房布置得整齐别致,婚宴又办得空前热闹体面,已经羡煞一帮人的眼睛;及至看见冯家的陪嫁,再次轰动不已。
这么远的路,冯家自然不好置办木器家什,陪的全是被褥床帐枕垫以及布料衣裳鞋袜等轻巧实用的物件。五光十色、颜色鲜艳的各种被褥和布料,看呆了村人的眼。
黄大娘嫉妒得心发抖,眼睛都红了。
今儿她怨气大的很,人前人后含沙射影地抱怨,说这头亲事原本是娘家侄孙女的,都是大儿媳在里面使坏,才没弄成,结果便宜了她自个娘家小妹子。
现在一看冯家陪嫁这么多好东西,更是气往上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