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家都吃,吃!掌柜的忙了这么多日,累了,今天就让我赵益代表。掌柜的,你不会怪我僭越吧?”
“我赏你还来不及!今儿这桌酒就由你张罗了。告诉你,酒不喝干,菜不吃光,我就扣你的工钱!”洛雯儿笑道。
别看她在比赛的时候能够据理力争,条条是道,可是在这种平常的人情交往上,却有些口笨舌拙,尤其是今天这种非常特别,特别得她只要多说一句就想掉泪的场面。
赵益等人与她相处日久,又见了她这些日子的艰难,如何不体谅她?于是连忙抢过话头。
“对,先给掌柜的满上!掌柜的辛苦了,先干一杯!”
“对,掌柜的先喝!”
“这酒盅太小了,换大的!”
“直接上酒坛子吧!”
“哈哈,于角,你是想用酒坛子泡澡吗?”
“闭上你的臭嘴,我就是切根小手指头都比你个儿大!”
“哈哈,掌柜的,快喝啊!”
“诶,掌柜的,不准耍赖!”
“哈哈,掌柜的干了,干了。来,再满上!哈哈……”
……
==========
洛雯儿撑着楼梯,缓缓往楼上挪。
她的唇角带着笑意……她笑了一个晚上了。虽然在斗香大会上,也是要笑的,却是让她两腮酸痛。可是现在,她就是想笑,怎么都笑不够。
楼下依旧热闹着。
婉莹也出来了,看着三郎,对所有向他灌酒的人怒目以视,逗得众人大笑,然后假模假样非要折腾三郎,惹得她更加生气。
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意,张妈还调笑她,她拼命否定,还屡次扬言要走,结果每次都没走成。
听着婉莹再一次威胁要走,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才见她醉了,张妈要扶她上来。
她拒绝了,就让他们热闹着吧,况且,她也想静一静。
今天,的确高兴,仿佛放下了一切重担,浑身轻飘飘的,尤其又喝了酒。
她很开心,可是心里好像空空的,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就像刚刚坐在酒桌边,她环视着每个人的笑脸,总是想找一个人,总觉得此刻的喜悦应该同一个人去分享。可是那个人,是谁呢?而且这个人,又在哪呢?
站在房间的门口,听到外面鞭炮骤响,一群人更加的大呼小叫。
她摇摇头,这群家伙,闹得太疯了,不知道稍后会不会把巡差招来。
可是没一会,鞭炮四起,还有烟花,将走廊尽头那面糊了白绫纸的雕花窗映了个五颜六色,连同附近的墙壁亦是变得色彩斑斓。
她有些神往的看了一会,再转头时,顿觉有些眩晕。
撑住门框,闭目休息片刻,方推开门,走进房内。
就好像从一个梦幻的世界步入一个宁静的空间,整个屋子都铺着浅浅的晕黄。
她抚着额角,笑了笑……婉莹这丫头,还算不太见色忘义。
这般想着,便很是无意的往放置烛台的桌边看了一眼……
她忽的定住。
这一刹那,仿佛所有的喧嚣都与她无关,所有的混乱都离她而去,而是于一个遥远的地方铺开一片欢乐,而她,则被这淡而柔的光笼罩在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
这一刹那,仿佛所有的眩晕都不翼而飞,所有的感觉都凝定在此刻,她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人……
烛光摇曳中,有人静静的立在桌边。
一袭雪衣被烛光晕染成淡淡的金色,仿佛还镀了毛茸茸的边,有细碎的光芒在微微跳跃,如同蒙了一层薄薄的雾,以至于洛雯儿忽然想起不合时宜却又恰如其分的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此刻,那人手执一杆毛笔,正在一张铺开的宣纸上随意勾画。
他的动作很慢,神色很专注,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进了门,有人在注意他。
她,似乎被隔在了一个空间,而他,似乎伫立于与她相隔一面轻纱的另一个空间,亦或者,是一个酒醉后的梦里,一个弥漫着静夜幽香的幻境,亦或者,是一幅年代悠远的画,于记忆的水痕中渐渐浮出。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忘了时间,忘了过往,忘了……一切。
而水痕忽然一颤,那个男子依旧执笔细画,头也不抬,只轻轻道:“回来了……”
仿佛是一丝微风,拂过了面前的发丝,掀去了蒙蒙薄雾。
眼前骤然清晰,又骤然模糊。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相对似乎出现过多次,是打许久许久以前便存在了……那时,她晚归,他便在桌边等她,也是这般平静,这般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