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亦笼上人的心,那是一种与离别有关的,浅浅的,不舍的忧伤。
踏雪之声忽然显得分外单调,当脚下踩断一根枯枝,他仿佛自言自语道:“我明天就走了……”
她的脚步明显一滞。
他心头一暖,忽然道:“不若你同我一起……”
她的眸子霎时爆出光亮,仿佛烟花升上夜空,然而转瞬黯然:“怎么可能?我这边还有生意……”
笑……是啊,他也知道不可能,不可能啊……
“莫习……”
“嗯。”
“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定是会遇到许多人,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你还记得,我曾经拜托你的……”
隐在敞袖中的手慢慢攥起,余光中是她不断在身边移动的脚步,半晌方道:“好。”
伴着这一个字的回应,罩在二人之间的暧昧顷刻被利剪划破。
洛雯儿长出了一口气,只觉浑身汗津津的,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这雪貂披风的温暖。
偷看莫习,但见他似乎正在遥望天地交接处愈发深重的暮色,神色也被这暮色笼得模糊,只唇角紧绷。
她移了目光,手不觉攥紧了披风的边缘。
莫习他……该不会真的……可是,怎么可能?
她咬了咬唇,或许她真的应该赶紧多赚些银子,赶紧把钱还他,然后……
“到了。”
耳边忽然传来他的低语。
抬头,惊见已经走到蒲芳厅外,老吴正提着硕大的食盒立在门口,八朵花也水灵灵的一字排开,见了莫习,欢天喜地的围上来。
“公子,您又要去涼阈?”
“公子,您上次给奴婢带回来的珠花很好看,可惜被婉洁抢去了,这回再给我带一支,好不好?”
“公子,涼阈是不是又有了新的衣裙样子?您能帮我画几幅吗?”
“婉晶,你干嘛不直接说让公子给你买回来?狡猾!”
“婉晶说话一直拐弯抹角,你也不是不知道。”婉珑眸子一斜,似嗔还笑,转而拉起莫习的手指:“公子,我想要雪陵国的香粉……”
千羽墨捏捏婉珑的脸,笑道:“已是又滑又腻,若是擦了粉,岂非更是锦上添花?”
婉珑便掩唇娇笑,格外动人。
其余人更是开心,或抱千羽墨的手臂,或摇他的手,牵他的袖子,“公子”“公子”的叫个不停。
洛雯儿看着被鲜花环绕的千羽墨,一会拍拍这个的脸蛋,一会弹弹那个的额头,一会又捏捏另个的下颌,一副游戏花丛的模样,脸上满是笑意,哪还有方才的严肃?方才或许……真的是她的错觉吧?
的确,他富甲一方,什么宝物没有见过?什么美人没有见过?八朵花这样的人间极品业已被他收入囊中,又怎么会……
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张妈也是,莫名其妙的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害自己多想,竟险些……
唉,她怎么就忘了他根本就是个没有正经的人?
“云彩……”
思量间,忽听莫习在唤她。
抬了眸,正见他左手抱着婉玉,右手揽着婉玲,笑得春风得意:“你需要带点什么回来?”
方才她还笑盈盈的看着眼前这团热闹,还如释重负,此刻,心里却忽然没来由的烦乱。
低了头,唇角依然存着笑意,只说了两个字:“不必。”
话一出口,竟莫名觉得好像带有几分怒气。
然而也未细究,转身便走了。
“你的那个车子,这段时间我不在京,还是不要骑出去送什么外卖了……”
此番是真的怒了,头也不回的丢了句:“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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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不该算天赐良机呢?
洛雯儿正在为密码箱虽然到手了,可千羽墨总是神出鬼没,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把它砌到墙里去而发愁,可巧他就出门了,于是第二日便找了人,将箱子安置到酒楼的卧房内,又独自挪了床做掩护。
忙完这一切,已是累了。倒在床上,本只想歇歇,可是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仿佛突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不论如何,一定要回来住!”
她一惊,顿时清醒,却只见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时辰?
急忙跑到窗前……
街上,尚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走动。
眉心一紧……凭什么听他的?
索性回到床上,蒙上被。
可是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聒噪……回来住!回来住!回来住……
忽的坐起。
莫习,你真讨厌,人都走了,还这么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