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院,秦媛也不睡,只身到了园中的小楼,上了雁齿扶梯,进了二楼景王以前作画的地方。
她自己掌了灯,然后点燃放在画案上的琉璃风灯提在手中,慢慢走向旁边那只虚掩着的大橱柜,从中捧出一摞摞裱好的,没有裱好的画卷,放到画案之上再一张张摊开。
然后提着灯一张一张的细看过去,这些画卷中有侧面的,正面的,全身的,半身的,还有几张小相……
景王并不是爱画之人,平日也不工于画技,但秦媛在画中的一颦一笑,却是那样鲜活,摹拟入神,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竟有那样的娇态,那样的秀骨……
看完之后,秦媛在画案前的大圈扶手椅上坐下,背往后重重一靠,一只手臂支在扶手上,托腮望着眼前这些画,心中怅然唏嘘不止原本她与景王二人经历了这些,若只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从此之后自当是颂椒咏絮,瑶琴玉瑟,自此恩爱,享一世的清闲,可如今……
秦媛轻轻一叹,仰身拿起灯罩,吹灭了案上的琉璃,双臂抱合,靠在椅子上清坐了一夜,一直坐到第二日鸡鸣三响,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去〖房〗中休息。
秦媛堪堪躺下,便有前院来报,说是景王已经到了别院门外。
秦媛心中一时间百转千回,她想见他,但现在却不能见。
“拦在门外。别叫他进来。”秦媛思转过来,淡淡的对报信的人说道“不,还是让他回去吧。”
那人却不敢搭话,在旁犹犹豫豫站了片刻,才有些支吾地说道:“可他可是王爷啊。这原本就是……”
秦媛冷眼一抬。那人垂首,不敢再说,但却也不敢听从秦媛的吩咐出去赶人。
“王爷又怎么样?这别院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做主!”秦媛从床身坐起身,接过丫鬟送上来的外衣披上,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垂首站在屏风这头的人,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里等等,帮我带封信出去给王爷吧。”
秦媛说着转身往〖房〗中的书案走去,一旁的琴香便连忙过去磨墨伺候,秦媛从镇尺下抽出两张八笺在案上平铺好,提笔蘸墨,想要落笔,却不知该写什么。
心中千言万语。但下笔却不成一句……
才写下一句“自古真情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但又停笔,一手将信笺揉成纸团,又叹一口气,思来想去,她此刻心中所想终究不是这一纸上的寥寥数语可以经书表达的。
最后秦媛只在在纸上写了十六字:君若不苦。我便不苦,与君情长。不死不休。
写罢掷笔,将信笺折了两折,装进信封之中,交给来报信之人道:“拿出去给王爷,让他带着信走吧。”
那人接过信,又瞧了瞧秦媛,见她脸色阴沉,便只好带着信出了二门,将信交到门房上,又将秦媛的话交代了一遍,就着人出去给景王送信。
景王拿到秦媛的信后,急急打开来看,短短十六字,他却看了半响,收好了信之后,又立足在别院门前站了许久。
而此时秦媛亦在内院〖房〗中临窗而立,遥望着拦着内外院的那道高墙。
得到门上来回报,说景王已经离去之后,秦媛才又躺下。
过了几日就有消息传来,景王加封三千邑,不日便要去南怀封地。
秦媛听了,只淡淡点了点头。
到了景王出发那日,秦媛天还未亮就已经醒了,看了一会儿《事类赋》,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站在院中,独望着四合的天空。
琴香跟步出来,站在秦媛身后,轻声问道:“小姐,您不去送送王爷么?”
秦媛看着天空道:“不去比去了好,人生悲欢离合,或有些定数在里面,心中若真是不舍,不如谋他日再见之期,何必做些儿女嗫嚅,楚囚相对的光景?徒叫人伤心……”
琴香眼眶微热,看着秦媛的背影,上前一步道:“小姐你心中有苦便说出来,不要瞒在心里……”
秦媛收回目光,回首一笑,一份凄凉九分笃定:“只要还有来日,我就不苦。”
琴香看着秦媛没有血色的面庞,不再说话,低头走进屋去。秦媛一人又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嘴上虽这样说,但心中还是丢不开。
转身回房,写了张签子,让人送去给香榭画舫的香姑娘。
签子的内容是:“古有霍小玉阳关折柳一曲送别,今故人南行,望香姑娘替我唱一曲《折柳》送别故人。”
发完签子,秦媛在书桌前站了站,心中萧索不散,又铺了纸,拿着大笔,在上书了“不苦门第”三字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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