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相似,一向将自己藏得严实的曼云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傻子!”,虽然堂妹的讲述故作姿态地透着股子清傲,听了个大概的曼音还是直接不屑地撇嘴评价,看到曼云瞪她依旧坚持着再狠狠地补一句,“傻透了!”
“换了你会怎么个不傻法?”,曼云红着眼,不服气地问道。“死”了一回之后,眼前的曼音尽透着与往昔不同的精气神,让曼云没来由地有些自惭之感。
“换我?关我什么事?”,曼音扯着嘴角笑了笑,清声道:“你不是说那男人对你极好?那你前晚跟他……跟他那个以后,就应该赖着他,让他清清醒醒地为你负责。不管他家长兄多么难缠,就躲在他背后,有什么事让他扛着去。就算他家中不给你名分,也照样赖着,一直撑到他们认了你为止。”
“这样……”,曼云懒理,直接别过头去。
“这样很丢人?还是很委屈?”,周曼音的脸上讽意更浓,“你周曼云敢爬人床应当不怕丢人,那就是你觉得自己委屈不得?面上说是弃了他,实则是怕男人抗不住家中压力弃了你,所以才心高气傲地先下手为强?”
“夏虫不可语冰!”,被说中些心事的曼云咬着嘴唇,钻进薄被,一下子将自个儿罩得严严实实。
被不透风,却透音。曼音轻带幽怨的声音依旧固执地往曼云耳朵里钻。
“周曼云,我不比你,一出生就是受尽爹娘爱的嫡女,阿爷看重的嫡孙女。你不屑为之的委屈,我自小就惯了,从个通房生的小庶女一点点讨着嫡母的欢喜……等入了族谱,也依旧是做着周家女中最老实最逆来顺受的一个,到后来又摊上了那样的婆家和丈夫……但是周曼云,现在我觉得自个儿比你强。家中的各色人等,霍城周家、清远高家族房的长辈,夏口城里的贵妇……若与固我的身份地位有用的,我都放得下身段也拢得好。如果不是……我定会将日子过得比你强出百倍。”
你又怎么知我没委屈过,只是那样放弃自我硬赖着男人的前世老路不想再走一次罢了。曼云流着泪,蒙在被子里轻吼出声,却尽带撒赖似的负气,“那你为什么不在高家继续忍下去?这样装死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破了可以继续委屈下去的底线了。我不象你一直想着那些虚无飘渺的情情爱爱,我之所求,也不过有个嫡妻名份,再生下亲生骨肉而已……结果,高维给我下了绝子药,还明说了要再娶嫡妻,而他家失火那晚,他更是交待我明天随他再去见你,那纯粹是在要我的命!”
“是萧家人去找你后告诉你的?”,想起“曼音之死”也算是让在行宫中的自己少了一劫,曼云缓缓地拉下了被头,看向了姐姐。
“不是!”,周曼音的眉梢得意一挑,哀怨的神情一扫而空,“高维带我去见你,一路蒙我双眼,不过是自作聪明地白折腾。从阿爹负责修三省堂起,为讨他欢心,我没少偷跟学着画图描样,选材挑料……行步时必须高跨的门槛规制,在屋里和你说话时瞥到的飞檐屋角,还有脚下踩着御制犀水砖的声响……不用猜就知道你在行宫。突然再让我进行宫见你,不管是要我做什么,此后我就是个被灭口的下场。”
同样的,高家祠堂里的逃生秘道也没躲过平日操持家务时就有用心查过异常的周曼音。那一夜,不过就是个本就想要放火夜逃的女人碰巧遇上了萧泽派人寻弟下落的侍卫亲兵。在发现萧泓不见的第一时间,萧泽就让人趁夜到高家找上了可能会知道曼云下落的周曼音。
“我从没想过要救你,我只想自救而已。我跟来了佛堂询你下落的人说,若是不带我走,我就不会说出你在哪儿。高家的火,也是我怂着他们放的,一把火下去起码能相抵着把我陪嫁的大嫁妆烧得差不离,我的家具物什儿宁可毁了也不给那些贱人用。高家人命大,萧家那起子放火的居然不想伤人命横生枝节,尽挑着库房什么的先烧,不然还能多饶几个给我做了陪葬。”
周曼音说着开心,一只素手也不自觉地握在了另只手上的空心金镯,里面几张票据才正经是她值钱的嫁妆所在。打从认识到自己婚姻无关情爱,备嫁的周五姑娘就费尽了理财心机。
娇娇柔柔象个面人似的五姐嘴里说着杀人放火的狠话,竟半点不显违和。
曼云不由地噗哧一下笑出了声,半响儿,才悠悠叹道:“五姐!你确实比我强!”。这话实心实意,若论着绝决,无论前世今生的周曼云加在一块儿拍马都赶不上眼前面目焕然一新的曼音。
“那是!现在我人在这儿,可是高家依旧得供着我的牌位,管他高世纬续弦还是扶正,都还得在我灵前行着妾礼!”,周曼音抿嘴笑道:“不过,我这辈子是再睡不上我陪嫁的那口紫檀木棺了。”
“应当也毁在火里了吧?初三高家出殡时给姐姐用的是金丝楠,看着死沉,姐姐也不算大亏。”
“是不亏,但要是当初我不执意嫁入高家,会更不亏。就算是嫁给贩夫走卒,反正不论情爱,有着丰厚嫁妆,我应当能过得更好。名份,子嗣,我都会有。”,曼音的笑容终于露出了些凄意,轻声道:“但当年一直固执也不过是因为怯懦逃避而已。阿爷的死我们都有责任,可我就憋着一口气想把婚事做实了证明给你看,是你周曼云没事找事横加干涉,我嫁进高家过得越好就越能让你明白错的是你,而不是我!害死阿爷的人,是你,不是我!”
“五姐!抱歉,真的很抱歉!”,曼云哽咽着,眼中翻起了泪花。若不是遇上了视她如洪水猛兽一味排斥的萧泽,她也无法意识到从前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曼音,同样恃着过来人的经验简单地处置着曼音的感情。
“肯道歉?那就算了!”,曼音冷冷地哼声,叹道:“反正我已到了这份上。一生所求尽落空,可人还活着,以后自可天高海阔地逍遥去了。可你呢,又有何打算?”
“我跟阿姐一道作伴好了!”,曼云爱娇地拖住了曼音的手。
“所以说你是傻子!我求名分,也算竭尽全力,现在是索性放手退步。而你又努力过什么?萧家刚一个大伯哥站出来说不承认你,你就傲气十足地扭头就走?亏你还好意思说,你和那男人是两情相悦,我也没看出来你们悦在哪儿了?要我说,你要还喜欢那男人就再回他身边赖着去,他家要真欺负你让你过不下去了,就学我一把把他家烧了,出够了气再走也不迟!”
周曼音起身,从腕上抹下了妹妹的素手,盯着她的灼灼目光尽带挑衅。六岁时没得人教就敢以身犯险夺下嫡母手中锐利金钗的小女子,被命运拔弄着尽剥了身上的温驯外壳,胸中自藏猛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