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赟是被人从床上叫醒的。
晚上10点多,他已经睡了,手机关掉,固话在客厅,一般是没有人能打扰到他的。不过使劲捶门这种方式,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从前还没有人敢这么做。
“天塌了么?地震了么?我要死了么?”
张赟这个年纪,睡眠已经是非常不好了。今晚偏偏温度适宜,湿度良好,他刚刚惬意的入睡,享受差不多几个月来,最好的一次睡眠的时候,就被作协这个陈干事——是的,就是那个把《讴歌》研讨会消息告诉张赟的干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胶东作协也不会让他来。
那天之后,他算是被打入冷宫了。通知陈干事的同事,说的也很直白,“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陈干事一想,屁颠屁颠地来了。
不过看着张赟这副阴森森的样子,他有点害怕,等下他把话给说了,张赟会不会掐死他啊。
“说话啊!”
“咳咳,张,张主席,你自己上网看看吧。”
张赟都快气炸了,你大半夜到我家来捶门,弄醒了我之后,不说事儿,让我自己上网看?你当你是谁啊?他瞪着陈干事的眼神里头,简直有一个法官在敲锤:我判处陈干事宫刑,每隔三个月执行一次。
陈干事又咽了一口口水,“我,那个——”
“滚!”
啪嗒,张赟把门关上了,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让陈干事滚蛋,还要让他在胶东文化系统里没有存身之地。
一扇大红色铁门pia在陈干事面前,他呆滞的脸下面,是一颗犹豫的小心肝,要不要再敲开门?
机会就此一次,放过了可就没了。
“哐哐哐,”
刚刚走回卧室的张赟,闭了闭眼睛,浑浊的目光顿时带上了真正的森冷杀意,他端起了自己晚上吐痰用的小痰盂儿,走到了大门前,一把拉开,举高。
“你抄袭斯国人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哗啦,哐当。
湿透的不是飞快跑走的陈干事。
张赟对这句话,有近乎本能的感知。他无时不刻不再担心这件事情。当年他学习僧伽罗语的时候,还很热门,结果毕业的时候,只能被分配到市级侨办,根本用不到这门语言。消沉之下,他开始写作,但写了好几篇文章都石沉大海。最后他把目光朝向了斯国的作家——翻译了几篇并不很知名的文章。
结果事情就是这么突然,僧伽罗语的《梦河》籍籍无名,他翻译成汉语的《淌动的梦》,却意外让他名动全国,获得当年度的郭怀明文学奖散文类一等奖,从此开启他辉煌的作家路——如果他不署上自己的名字,应该还算是个知名翻译家了。
随着位置越来越高,这就是像一个定时炸弹,但三十年来,那位他抄袭的作家,都已经无声无息的作古了,他一度以为,这颗炸弹已经失效了。但没有想到,十月份的这个夜晚,一个他不喜欢的小干事,带来他无数次幻听过的声音。
“你抄袭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抄袭的事情……”
“抄袭……”
完了!张赟昏倒前,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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