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闲暇多往楼后看上一眼。如今她才发现,小道深处竟不是更多的钢铁水泥森林,反而绿影幽幽,丛丛林木交缠,在近乎夜晚一样的乌沉沉天空下,似乎还闪烁着一星半点银亮的光。
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一楼大厅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扭过车头,推着车一步步进了小道。
林三酒没有想到,她会走进一个夜晚的湖边。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头上风暴压得更低了,但是抬头一看,却见朗夜稀星之间,勾着细细一线淡白的弦月。湖面平静而沉黑,偶尔才叹息着似的,在波纹交缠摇荡里,叹出一片呢喃似的蒙蒙光晕。
回过头,黑色都市只剩隐隐一片背景,淡淡地矗立在天际。好像有风将薄薄云雾移过天幕,也好像是她自己正在轻盈地划过世界。
林三酒收回目光,怔怔地站在湖边草地上,看着远处一截倒下的巨大树干。
倚在树干上的,是一个她很久没见过,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见的少年。
机车失了扶持,沉闷一声砸倒在草地上的时候,将那个少年惊了一跳。他朝她转来了目光,眼里迷蒙地泛着湖雾一样的月色。
几件关键物品和塑料模特,静静地跌倒在草丛里。
“……阿云?”林三酒往前迈了几步,略微颤抖地叫了一声。
很简单就能看出来,一切还没变质,即将要发生的,还没有发生。
听见自己的名字,那少年一怔,忽然咬着下唇一笑;一时间,林三酒记忆中的人偶师仿佛褪去了沉黑的重量,在吐息般的笑里,闭上眼睛,轻轻交融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
她忽然只想伸出手,替他挡住他的面容与笑,将他护在身后,别让他被人看见。
“姐姐,你认识我?”他仰起头,问道。他说话时,颈间小小一个喉结仿佛是白鸽扑扇着,形成了少年的嗓音:“这个,回去别告诉别人,行吗?”
林三酒这才意识到,他面颊上略略抹着淡红,似乎有点醉意;说着话,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瓶。
“我假报了年龄才买到的,”少年一抬手,理所当然地将酒瓶举起来,递给林三酒:“你也来一口吗?”
林三酒也想笑起来了。
为什么不?
阿云马上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在这一个月夜的湖边,她找不到不和他一起坐坐的理由。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林三酒灌了一口酒,将瓶子递回给他,问道。酒比她想的还要烈几分,一下肚,滚热就从喉间胸膛里绽开了,大脑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音响,随时做好了要嗡嗡响起音乐的准备。
“我朋友们出城了,”他的声音好像也是飘在云里,被风吹落下来的,轻轻散散。如果不是林三酒竖起耳朵留意去听,几乎听不出那一丝难以察觉的低落。“我好不容易弄到假的年龄证明……我啊,想一个人先试试这个、这个……叫什么酒来着?”
他举起瓶子,就着月光,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瓶身。
“……原来是这样,”林三酒抱着膝盖,看着他说道。
她此时此刻连一句想说的话也没有,她什么也不想问,她只想坐在这儿,让阿云一直闲聊似的说下去,酒意烧热了他清亮的眼睛,如同月色沾染了荼靡花泥。
“你呢?”他有点口齿不清地问,“你在这里……啊!”
阿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腾地跳了起来,还一个没站稳,险些趔趄了一下,林三酒赶紧把他扶住了。“怎么了?”她有点不安地问道。
“湖,”少年指着前方的湖,好像现在才第一次意识到它的存在。“我们下去游泳吧!”
林三酒是谁,林三酒是否答应,在他看来好像不大重要;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撑在林三酒肩膀上,把一只鞋给脱掉了。
“可是你喝了酒,游泳的话万一呛水……”
“听说喝酒时就是、就是要喝很多水,”少年笑了起来,“第二天才不会头疼……这么大的一片湖,足够我喝了……”
林三酒略略有些无措地爬起来时,少年已经将套头衫一口气拽了下来,光|裸着上身朝湖边走了几步,才想起另一只脚上还穿着鞋。他在湖边停下脚,站在淡雾似的月光里,回头朝她一笑。
“跟我一起下去吗?”阿云说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