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的天孤城中,一间民居房门裂开,外围法阵灵光褪去,一头毛绒大熊猫冲出屋来,靠在展长生肩头呜呜低泣。
展长生眉头皱得愈发深,怒道:“这两头崽子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待我去捉拿回来。”
一众门人噤若寒蝉,个个当了缩头乌龟。
展长生冷冷扫过众人,转而瞪视那魔枪,问道:“师兄分明知道桐生何时离城,为何不曾示警?”
展龙略略皱眉,只道:“你在他身上留的护身法咒并无动静,何必大惊小怪?”
展长生一言不发,只一味注视展龙。
展龙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腾身而起,在半空重化了黑龙形态,沉声道:“那崽子就在长宁,我带你先去寻他。”
展长生匆匆叮嘱张易与西陵光等人后,一纵身跳上黑龙后颈,黑影转眼升入高空,展龙显出原形,朝着长宁州呼啸而去。
夏桐生潜入长宁州城内时,天色已蒙蒙泛光。待朝阳一缕光芒照入城中时,肆虐了一夜的魂兵顿时烟消云散,不知去向。
东边小巷中,便有扇木门吱呀一声开启,接二连三的长宁百姓开始外出,却是神色憔悴,扫洒砍柴,皆有些心不在焉。
吴宝只奉命锁闭城门,将无论活人死者全数困在城中,其余全不关心。
故而城内安防外紧内松,夏桐生便大摇大摆混在其中,窜入一座大宅的后院,在偏僻的篱笆小院外小声唤道:“阿凉,阿凉!”
那篱笆包围的小院中开辟了半亩菜畦,此时绿叶茵茵,期间隐藏了些许或白或紫的小花,在晨曦照耀下,水珠莹莹,有如碎钻。
院中唯有三间简陋木屋,此时正中的木门应声开启,显出一条瘦削身影来。
那身量不过十三四岁少年模样,一身书生模样打扮,青色长衫浆洗得发白,却胜在整洁挺括。那少年笑道:“是阿严来了,快进屋罢。”
夏桐生轻松一跃,便越过近一人高的篱笆,落在那少年身旁,急急道:“阿凉,长宁闹鬼,你夜里睡得可好?”
阿凉虽然身形瘦弱,气色却极佳,同宅院外头的百姓截然不同,开了木门,迎夏桐生入内,提起小炉上的黄铜小茶壶,为他斟了杯热茶,方才道:“这几日夜里愈发喧嚣……我读了会儿书,便睡了,并不妨事。”
夏桐生松口气,便反手握住阿凉提茶壶的手腕,肃容道:“阿凉,长宁如今不太平,不如先随我回家住上些时日。”
阿凉讶然看他一眼,笑道:“你倒不死心,我前次才拒了你,如今又旧事重提。”
夏桐生分明是鼓了勇气,第一次同阿凉提起此事,他见阿凉讶然,便也有些呆愣,茫然问道:“我何时同你提过……”
阿凉只当他癔症发了,轻轻挣脱夏桐生手指,将茶壶放下,坐在一旁以两指试夏桐生额头,柔声道:“阿严,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夏桐生被他伺候得舒服,微微眯眼,只道:“不……”
门外却突兀响起一个少年嗓音,唤道:“阿凉,阿凉!”
夏桐生被人打扰,正自皱眉不悦,却发现素来沉稳,远超常人的阿凉面色一阵惨白。
他只道那来者不善,立时心头升起一股怒气与勇气,拍案而起道:“阿凉莫怕!我为你赶走他。”
夏桐生不待阿凉开口,便大步迈出木屋,喝道:“何方宵小——”
只见一个青衣少年立在篱笆外头,俊朗矜贵,容貌却极为眼熟,夏桐生顿时咽下后半段话语,只怔怔看他。
这两个少年隔着一道青竹篱笆,互相瞪视,誓要在彼此身上刺穿一个洞来。
身后却传来阿凉惊慌失措的嗓音:“阿严……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瘦弱少年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扶着木门的手瑟瑟发抖,顺着门框就要下滑跌落。
夏桐生眼疾手快,急忙转身去搀扶阿凉,不料另一个少年亦是三步并作两步,翻过篱笆,搀扶阿凉另一只手。
二人异口同声道:“阿凉莫怕,我自然是人!”
随即再彼此瞪视,竟又异口同声怒道:“你这妖孽,为何无端端变成小爷/本世子模样,哄骗阿凉!”
这两个少年自己也暗自怔然,怔然之下不免生出些恐惧,再不敢轻易开口。
阿凉再沉稳,也终究不过是个少年,震惊之下,只顾呆愣道:“阿严……有两个。”
唯有隐藏在篱笆外头的一众侍卫,终是有几个知晓真相者忍耐不住,一个接一个口吐鲜血,挨个倒下。
其余侍卫唯恐同袍丢了性命,急忙将这几人拖出后院,设法抢救。
夏桐生心绪大乱时,那护身符咒便将感应送往展长生处,展长生亦是察觉了异常,手指紧紧握住斩龙枪枪身,嘶声道:“师兄!快些!”
展龙却不满,冷哼道:“平素怎不见你求我快些。”
展长生哪里有心同他调笑,只怒道:“若桐生有个三长两短,三年不许进房!”
斩龙枪一震,骤然加快速度,快逾闪电般朝长宁州俯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