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勣越想越是害怕,惶恐不安。阿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一定要逼着明公和我们举旗造反?古往今来,造反者有多少人成功了?尤其此刻正是当朝鼎盛时期,虽然有天灾,有战争,但天下苍生尚能维持生活,即便像明公和我等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因为生活穷迫,活不下去了,而是因为生活太好了,**太多了,太贪婪了,最后无法无天,纵横黑白两道,犯罪无数,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下场。
但这些话徐世勣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盗贼嘴里的“正义”和官府嘴里的“正义”完全是两码事,而这两个所谓的“正义”都为普罗大众所深恶痛绝。现在翟让和瓦岗人已经是“弱势群体”了,弱势群体为了生存需要,当然要高喊“正义”,否则拿什么取信于普罗大众以赢得支持?既然要高喊“正义”,要大义凛然的高呼为普罗大众谋利益,那么李风云以此策营救单氏又有什么错误?
但徐世勣不敢把此策告诉翟让。倒不是因为此事可能会折了翟让的面子,害了翟让的威信,而是因为此策必然让翟让和东郡郡守反目成仇,必然会摧毁翟让仅存的一点希望,必然要把翟让逼到绝路上,试想翟让怎么可能同意?他不但不同意,还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
徐世勣彷徨无策。好在他终究是热血少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单氏一百多条无辜性命就此丧失,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李风云。
“阿兄打算何时动身?”徐世勣看看天色,问道。
李风云缓缓抬头,望着徐世勣,良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容,“某等一个人。他来了,我们就走。”
徐世勣知道他说的是单雄信。早间李风云那一声怒吼,虽说服不了翟让,却能让单雄信怦然心动。那一百多条性命对单雄信来说至关重要,虽然翟让的营救之策也是尽其所能,但现在的翟让自身难保,的确没有能力救出单氏。既然如此,单雄信当然要抓住李风云这根救命稻草。
李风云继续磨刀。
徐世勣耐心等待,他没有追问李风云的具体计策,他相信李风云有能力绑架那个监察御史。既然拯救单氏有了希望,他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徐氏安危。假若徐氏也遭遇了与单氏一样的劫难,他该如何去拯救?尤其是拯救单氏成功后,以翟让为首的瓦岗人便与以东郡郡守为首的河南权贵反目成仇,双方必然大打出手,而离狐徐氏极有可能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徐氏怎么办?
“阿兄,这场劫难愈演愈烈,我徐氏也深陷其中,岌岌可危。”
徐世勣叹了口气,坐到了李风云的身边,一边看他磨刀,一边自顾说道,“徐氏恐怕就要毁在俺的手上了。”
李风云微笑摇头,“徐氏无虞。”
徐世勣再度吃惊。自从相识李风云,这个白发刑徒就给了他太多震惊,而每一次震惊之后,徐世勣都有所收获,受益匪浅。
“阿兄何以有此等推断?”
“东征在即,战争一触即发。徐氏做为河南航运巨贾,在这场战争中所起作用之大可想而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百万大军远征高句丽,其粮草所需之巨难以计数。此时此刻,谁敢动你徐氏?谁动你徐氏,谁就等同于破坏东征,而破坏东征就等同于对抗皇帝。”李风云转头望着徐世勣,笑着问道,“谁敢与皇帝对抗?”
徐世勣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喜形于色,依旧忧心忡忡。
“百万大军远征高句丽,摧枯拉朽一般,战争瞬间便会结束。”徐世勣苦笑摇头,“东征结束了,徐氏也就在劫难逃了。”
“摧枯拉朽?”李风云笑了起来,旋即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阿兄因何大笑?”
徐世勣察觉到了李风云情绪上的波动,也听出来那笑声里的伤痛,不禁颇为疑惑。难道他在东北道上还有什么惊人故事?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跟着便响起了单雄信的叫声,“风云何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