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看来,他是经过一番沉思,细想,才发表意见,他并没反驳贺燿的猜想,而是,某种程度上附和了贺燿的想法。
曾经,他只是发自内心的渴望而认为贺煜还活着,但现在,也像贺燿说的那样,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他也慢慢发觉了“贺熠”的不寻常,认为“贺熠”,就是“贺煜”!
发表完毕,振峯与贺燿定定对望,为彼此心中想法的猜想感到激动,昂然,但同时,又萌生一个困惑,假如贺熠真是贺煜,那为什么贺煜不跟他们明说,甚至,连凌语芊也不坦白?
如此这番话,对匿藏于楼梯间的凌语芊来说,如一颗巨石重重地砸在海中荡起千层浪,无数浪花连绵不绝地朝凌语芊席卷过来,白花花一大片,脑海也是即时嗡嗡作响。
她一只手,死命掩在嘴上,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旁边的门柱,不让自己倒下地去,混沌的脑海忽像山洪来袭,冲进一幕又一幕的过往。
那一次,在北京出名的步行街,雪花纷飞的除夕日,他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让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嘴里喊喊念念着“贺煜”两个字。
那一次,她误吃了媚药,一半清醒一半迷糊躺在他的身下,看着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与他缱绻缠绵,嘴里念的,也是“贺煜”这两个字。
那一次,她无意中闯进他的书房,看到他并没戴眼镜就能在电脑前工作,她心里冷不防地蹦出一个念头——还是贺煜。
那一次,他带她和琰琰出去玩,他忽然对她说,“语芊,你要好好活下去,说不定,二哥并没有死。”
那一次,她搬进贺家住不久,从公司回来拿一份遗漏的文件,一推开卧室的门,看到他忽然出现的身影,她情不自禁喊出的也是贺煜的名字,然后,他朝她慢慢走过来,二话不说吻住她,而她,甘愿沉沦。
还有,假孕事件,他大发雷霆,甚至想用暴力将“胎儿”弄掉,他容得下琰琰,却容不下野田骏一的“孩子”,只能说明,琰琰是他的种!
难道,他真的是贺煜?那个无数次让她痛苦悲伤得近乎崩溃,高深莫测得每每让她捉摸不透的“禽兽兼疯子”,实则是她念念不忘的贺煜?
是吗?
真的是吗?
又一个奇迹,真的出现了吗?
混乱空白的大脑逐渐拾回些许清晰,身体也不似先前的毫无知觉,凌语芊首先做的并非冲出去,抓住天台上的两人激动追问,而是转身往回走,轻盈的脚步踏下一个个楼梯。
她明明走得极快,可似乎用了很多时间,总算来到他的卧室。站在门外,她微喘着气,美目大瞠紧盯着眼前紧闭的门,却不敢立刻去敲门。
而不一会,紧闭的房门毫无预警地打开,那个熟悉的人影,赫然闯进她的眼帘。
贺——煜!
心里头,刹那间再次窜起这个名字,她并没喊出口,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容,眼中光芒越来越炙热,越来越锐利,似乎要把他看个透,还甚至,想去摘掉那碍眼的眼镜。
“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后,贺煜发出一声。
那天晚上,他返回自己的卧室后,不顾酒后最好别洗澡的安全常识,硬是在注满水温不是很高的浴缸里泡了足足一个小时,将一切酒气冲散,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然后,在阳台站了整整一夜,翌日天刚亮,就带着必要物件搬离这儿,到轩辕墨之前给他安排的酒店住下,将所有精力投放工作上,没日没夜地苦干,他不清楚这是为了不让自己有空闲时间去想她呢,又或者,拼命工作想早日破案好将真实身份告诉她,慢慢地,他只知道,他放不下她,他做不到无法见她和儿子。
而贺燿的苏醒,恰恰给了他一个机会,在贺燿多番邀请恳求下,他借机回来了,生怕她会搬走,忍住没再去打扰她,尽量避免与她碰面,不料,她竟主动出现他的面前,看她的情况,在他打开房门之前似乎站了不短时间,她忽然间来找他,因何缘故?他心头不禁生起一丝纳闷,接着,又被她那继续不寻常的举动渐渐萌生出忧虑,关切的话语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凌语芊没回应,依然大瞪着一双灵动的水眸,一瞬不瞬地睨着他,然后,在他忽然伸出手,准备去摸摸她的脸时,她快速歪一下头,转身跑开,冲进自己的寝室。
她直奔床前,仰头直直看着墙上婚纱照里高大的人影,将那俊美的容颜与刚才看到的交替闪现,许久后,心里慢慢生起一个决定,她决定,试探他,试探他到底是不是贺煜!
可是,怎么试探?一旦试探,免不了跟他接触,但凭目前两人的敏感关系,她贸贸然跑去找他,他肯定怀疑,她要怎么做才不至于引起他生疑?虽然她也跟振峯、贺燿一样,不清楚假如他真是贺煜的话为何对大家隐瞒身份,甚至连她也不讲,难道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死是多么的柔肠寸断和悲痛欲绝、对他的复活是多么期盼和欢喜吗?
除非,他确实就是贺熠,而非贺煜,但又有那么多疑点,那么让人怀疑,除了振峯和贺燿,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发觉呢!
心,是如此的矛盾,如此的混乱,如此的紧张,如此的迫切,她就这样轮流猜测,苦苦冥思着试探的办法,一直到夜幕降临,琰琰进来,喊她去吃饭。
稍定了定神,她拉住琰琰的手,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琰琰,出其不意地问出,“琰琰,你能告诉妈咪为啥那么喜欢熠叔叔吗?”
很明显始料不到,小家伙稚嫩的面庞即时涌上一股愕然,少顷,却也如实回答,“因为看到熠叔叔就好像看到爹地。”
看到熠叔叔就像是看到爹地,瞧吧,琰琰也这般认为!人常说,小孩子的感觉是最真实的,那么……
“对了妈咪,琰琰也要问你一件事。”凌语芊陷在自己的沉思,琰琰这端也问出心中某个疑惑,在凌语芊又次回神,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往下说时,他接着道,“小妹妹出生后妈咪真的还像以前那样疼琰琰吗?不会只顾着妹妹而不理琰琰吗?”
这下,轮到凌语芊蹙了一蹙眉眼,“这个问题,妈咪好像早就跟琰琰保证过,琰琰为啥还这样问?”
“还不是那个女人,刚才她拉住我的手,叫我以后都留在这里,说这里才是我的家,她和爷爷才是最疼我的人,至于妈咪,等妹妹出来后眼中只有妹妹了。”
可恶!
这季淑芬,什么人啊!琰琰才多大,竟然对琰琰说出这样的话。
凌语芊恼羞成怒,先是对季淑芬暗暗咒骂一顿,骂着骂着脑海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季淑芬房外听到的某个交易,不由得计上心来,猛地抱住琰琰,狂亲。
琰琰本等着妈咪的回话,谁知回话等不到,却是被狂亲一番,便也渐渐明白过来,低落的心情瞬间转向雀跃,“妈咪,你这是准备用行动回答琰琰的疑惑,给琰琰保证吗?”
“嗯,琰琰好棒,猜对了!不愧是妈咪最疼爱的小宝贝,琰琰可记住了,以后不管那个女人说什么,都不要听,妈咪是最疼你的,永远疼你!不管有没有小妹妹,你在妈咪心中永居第一位!”
“好,琰琰知道了,不管那个女人说什么,琰琰再也不会动摇,让她见鬼去吧!”
呃——
凌语芊为他小小年纪嘴里却爆出如此老成的话语怔了一怔,紧接着,又大笑出来。
“妈咪,你今天心情貌似很不错哦。”
“嗯,那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妈咪有个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
“就是新发现喽。”
“琰琰要听。”
“琰琰还小。”
“不,琰琰才不小呢,燿叔叔都说琰琰已经像个小大人了。”
“小大人?瞧,还是带着小字呢。总之呢,琰琰还是妈咪的小宝贝。”说着,空气里又传来啵啵几声作响。
“妈咪,别岔开话题,快告诉琰琰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说过,咱俩之间不能有秘密。”
呃……这小子,当时她这么说,是事出有因,人本来就是不同体,即便夫妻之间也不可能真做到毫无秘密,何况是母子,他这么小、不谙世事的小屁孩!
尽管小家伙精得很,耐性得很,但后来,凌语芊终究没把“那个发现”告诉他,当晚,早早就把哄上床睡觉,然后,她走到阳台上,对着夜空静静沉思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步出卧室,再次来到某人的房门口,抬起手,敲响紧闭的房门。
约莫十来秒,房门应声而开,映入她眼帘的正是那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她盈盈美目即时涌上一抹特别之光,盯着他俊美的面容看得出神,一会,看到他剑眉微微一挑,问,“有事?”
恍惚的神色迅速正了正,凌语芊迟疑地发出话,“我……想和你谈谈。”
贺煜一听,幽深似海的鹰眸不觉又是淡淡一晃,搁在门上的手臂却也收了起来,让她进内。
他径自在沙发坐下,拿起报纸悠然自得地翻阅着,凌语芊则一直看着他,见状不由有点郁闷,娥眉下意识地蹙了起来,便也赌气地一言不发,然而,这人总有气坏她的本领,彼此沉默一轮后,凌语芊不得不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