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原本就是函城人,当年去世的时候还不流行火葬,依旧埋在了老曹家的祖坟里。老太太的意思是,她觉得老曹家的祖坟实在是太远了,孩子们都很少回去,日后要是她也去了,一年能看她一次就不错了,等着曹玉文他们也去了,恐怕就彻底忘了。
曹老太太就想着在省城买块双墓地,把老爷子迁出来,等着她去世了,就埋在省城,这样,他们能守着儿子孙子,儿孙想起来了,想看他们了,也顺腿。
这要求曹玉文怎么可能不答应,早就将墓地看好了,又开车带着老太太来看过,才定下来。还找了人算了算,结果定下迁坟的日子特别巧,就在老太太过大寿的前两天,所以这群小的才会这么忙,这事儿是在太重要了。
不过,原本他们的意思是,曹玉文带着去就可以了,但老太太一是不放心,想亲眼看着,二是好多年没回函城了,也想回去看看,就非要跟着去。曹玉文这才又找了辆舒服的车过来,才将事情准备好。
许乐大口吃着油条,其他人都忙忙活活去准备了,只有老太太揽着重孙子——曹平的儿子曹毅,在那儿叮嘱他们,“慢点吃,慢点吃,咱不急。”
曹飞就嗯嗯嗯的答应着,慢慢地吃着,等着瞧着许乐吃饱了,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在那儿喝豆浆了,他才一口半根的,将剩下的油条全都包圆了。六岁的曹毅瞧见了,瞪大眼睛满脸钦佩的说,“大伯真厉害,我吃半天才能吃下的,一口就下去了。”
曹飞就跟他闹着玩,一把将这孩子举到头顶上坐着去了。曹毅开始还害怕,可坐上去发现视野变大了,就高兴起来,嗷嗷嗷的叫着让曹飞带他去园子里逛。就这么热热闹闹,等着收拾好出发,已经是十点了,一流四辆车,到了函城的时候,都已经下午快一点了。
老太太想回家属院看看,因着曹远他们这群小的都对那儿没什么印象,所以也就没叫他们,只是让他们在宾馆休息,曹飞开着车,带着曹玉文和黑妹、许乐和老太太,五个人来了家属院。
这里多年并没有变化。只是原本就已经老旧的楼房,越发显得灰暗破败。因着正是午间,不少人都在下面打麻将和打牌,秋风将黄叶吃下来,撒的满地都是,像极了三十年前的那个秋天,曹玉文领着许乐第一次来到这里。
曹玉文扶着老太太颤悠悠的往他们家那座楼走,老太太边走边说,“你瞧,这都没变样呢,你树都这么粗了,当年咱们搬走的时候,也就胳膊粗呢。”
许乐就在后面偷偷跟曹飞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到家里吗?你还想揍我呢。”曹飞怕是也想起来了,他那时候看着许乐挺不顺眼的,又瘦瘦小小的,就想撞他一下,给他个下马威,结果许乐提早伸了腿,直接把他办了狗□□,这家伙还一脸无辜说不知道呢。
他趁着没人,捏了捏许乐的肩膀,算是告诉他,自己记得。他不但记得这些,他还记得,许乐第一次跟他合作干坏事,就是指挥他将小叔枕头底下的套套给偷出来了,他还记得,那年冬天,推着曹远满大院的捡垃圾,是许乐扯住了他,然后给了他一条更简单的道路。他更记得,他那么无助那么需要人关怀的时候,是许乐,一点点一步步,将他从泥沼里带出来。
不知不觉,他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叔叔曾经问过他,要不要领养个孩子,他拒绝了。他想,他曾经是许乐的孩子,许乐如今是他的孩子。他们只要彼此就够了。
他们这一行人,在整个大院里,显然是十分打眼的。但因为真是搬走好多年了,很多人都认不出来了,也就一直没有跟他们搭话的。
一直等到他们快走到楼底下的时候,突然有个女人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你是……玉文?曹玉文?”
一家人的脚步自此停了下来,许乐跟着回头,见是一个穿着洋红色开衫的中年女子,保养的极好,看着十分漂亮。只是他也没什么印象了,只听着曹玉文想了想,问道,“你是周洁?”
许乐的回忆,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
周洁,这不是那个一开始跟他爸谈婚论嫁半年,结果因为他大娘去世,害怕嫁进来带孩子就退婚的周洁吗?她还有个身份特别敏感,是他爸的初恋**啊。
许乐立刻回头瞧***脸,果然,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