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刮痕较轻的旁边坐在地板上,把工具包里的东西摊开操作了起来。吴为就站在旁边观察。再复杂的事情易分解开就简单了,可简单处就看功夫了,功夫会使简单变得不简单,让人眼热心生佩服。师傅先用胶管里的胶用精巧的铲刀逼着把刮痕细致弥实,然后用铲刀平推着把上的胶凝固后产生的飞边毛刺边刮边用手触摸感觉,这样反反复复地做,直到手感非常平整光滑了,这是为了处理刮痕产生的新痕迹。再用同样的流程处理另一条比较重的刮痕,半尺长2毫米宽1毫米深的刮痕。这个过程竟然整整用了1个小时。一直站在旁边观察整个过程的吴为,想象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个操作,词库里形容功夫,少林功夫,真功夫,不大适用,啊,蹦出来的词汇,毫末功夫,微末功夫,那是制作航天器的精度技术,这里完全是手工操作人工感觉。看到师傅这样的操作,有了感动,问师傅是否需要喝水,答道不喝。他还是把晾好的一碗凉开水端过来,说道,这个碗是我们还没有用过的新碗。师傅也感动地站起来用双手手背接过来一饮而尽。师傅又坐下开始上漆着色。先是用抹布蘸着漆料在带来的破旧报纸上擦抹查看颜色与地板颜色进行比较,再在痕迹上不停地擦抹,这样反复不断的操作又用
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吴为看师傅完工站起身来,便喊宋柔过来看看,她很挑剔地仔细看了看,满意地道,还可以。师傅走后,吴为感慨道,难怪我们那里下岗失业面那样大啊,干起活来太马虎了。我有一次去省城开会,晚上休息时看房间里的卫生间地面总是有水,请服务员来看看,她说,是刚刚清扫的结果,不一会儿,也没有人去动地面却又出现水,只好还请服务员来看。她又来擦了一遍后有了新发现,挺难为情地告诉我:地漏比地面高,说这话的她和和听这话的我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初时觉得开心好笑,继后却觉得苦涩悲哀,怎么会有如此拙劣的做工。
宋柔听了也好笑道,没听说过地漏比地面还高的事情,那地漏要它干什么,水多了直接从门槛子漏出去,那个地漏怎么漏也装不满啊。
吴为笑道,你还挺幽默。
宋柔哼道,跟你说话不幽默还不弱智。
吴为又道,前些年有天早晨我在大街上散步,看到一队军人正在铺人行道上的马赛克,心里可高兴了,走到近前却大失所望,铺上去就坑凹不平,心里挺纳闷,怎么解放军干活也这么马虎,义务劳动吧。有个学者到欧洲访问,回来写文章谈感受,说那里的工人,做事情极为认真。我们做事马虎,也代代遗传。有一次,我参加儿子上小学四年级时的家长会,老师批评,全班同学没有一个不马虎的。人家外地的民工干活就不马虎,难怪我们这里的工程用的都是江浙安徽那一带的民工。那年家里维修,你想原来刷过油的地方也要全面补刷,我当时反对,理由一是费时;二是油味太大,有损健康,尤其是请一位师傅看过后,他也提出,旧房子刷油,因为屋子里面东西多,油味会被吸收,不容易挥发,这也增加了我的反对理由,但我看你一个劲儿地坚持,我也就听之任之了。赶上那天下午,知道家中刷油,我赶回去看看,一开门,就感到很奇怪,门窗紧闭,不通风。进到里屋,看到一位师傅正在平放的一些柜门上刷油,我问:为什么不开窗门?师傅说,刷平放的家具,怕风吹起波纹,怕起灰尘。听了这样的回答,感到自己内心受到了一种震撼。因为家里开始刷油,我和你晚上还特意到外面找地方去住,以避开油味,每天早晨来开门窗,晚上再关闭。可是,油工师傅却关门窗来刷油,岂不等于天天吸毒?!师傅们说,自己就是干这个的。我当时蹲在师傅面前,观察他的操作过程。那位师傅每刷完一件,还自言自语、自我欣赏地说,看,象玻璃一样!仿佛是在从事艺术创作。果然,看上去,刷过的平面,象镜面一样发出耀眼的反光。后来,刷屋地的地板,师傅每下一笔刷子,还自言自语道,不刷出水来还行?!我一看,确实在刷过的地方汪出一汪汪水来。我和师傅们说,刷油是不是可以分出三个层次、三个境界?油工、油匠、油师。师傅们也感觉好笑。我说,油工是好赖能把油刷上去,抹平刷到;油匠是非常熟练;油师就是刷出意境来,不仅关闭门窗,而且能够刷的象玻璃,能够刷出水来。后来,我的这个分等说法,一时成为师傅们的笑谈。想起油工师傅们的工作生存环境,联想起许多有损健康的工种,在尊重他们的劳动、敬重他们工作精神的同时,想一想,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工作和生存环境,但是,我们在表示无奈之余,至少不应该漠视他们生存环境。
在吴为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各行各业人们劳动的景象,使他沉醉在那种无边无际的意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