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越武终
秦村是座山间的小村落,东南西北离城皆远,穷乡僻壤,名不见经传,却是隐世的好去处。
秦村的只有稀稀落落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原本都不姓秦,是到了此村才改的姓。
来到此处前,各有各的前尘;到了此处后,全部退隐改姓。
不问前尘,只求当下。
村西头两户人家毗邻而居,两家人来秦村前便是世交,到了这里更是亲如兄弟。
头一年靠西的那家生了个儿子,取名秦武;后一年,靠东的那家也生了个儿子,取名秦越。
秦越出生前两家人原本指腹为婚,都指着秦越出来是个女孩儿,将来给秦武当媳妇。结果生出来是男孩儿,两家人笑道那便结为兄弟罢。
小秦武周岁抓周时,捡了一只虫蝈蝈。两家大人乐道这小子是玩儿的轻闲命。
再过一年,小秦越周岁抓周时,对一地的物事目不斜视,笔直地爬到蹲在另一边虎头虎脑冲他笑的小秦武面前,一把抱住了小秦武。两家大人乐得大笑了一天,都说这两小兄弟赛过亲兄弟。
小秦武自小便牢记着秦越弟弟,有什么都要分一半给小秦越,到了七八岁时会自己动手了,扎出了第一只自己做的竹蝈蝈,捧给小秦越。小秦越当作珍宝收起来,摆在床头案前,日日把玩。
小秦越自打出生便不爱笑,唯独对小秦武格外开恩,他生的漂亮,小时候跟女孩儿似的,一见着小秦武便笑眼弯弯,一对小兄弟站一起,金童玉女般,村里人都笑说小秦越是小秦武的童养媳。而那一只小秦武做的竹蝈蝈两家大人笑称是定情信物。
小秦武长得慢些,小秦越长得快些,到十一二岁时,一对小兄弟便差不多高了。
少年秦武招猫逗狗爬树下河上房揭瓦淘得很,小一岁的秦越却沉静些。两家大人都以为两个孩子性子差异太大,怕是玩不到一处去,谁知秦武无论玩什么必定要叫上小秦越;小秦越做什么都粘着秦武,一对小兄弟跟连体婴儿似的,找到一个,另一个便也找到。十一岁的小秦越长得越来越楚楚动人,站在俊俏的秦武旁边,越发的像小媳妇。两家大人又是笑,尤其是两家女主人,时常惋惜地道“秦越若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又过四五年,秦武十六岁,秦越十五岁。两个少年都长得出挑,村里大人见着两眼放光,女孩儿见到都要脸红。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喜欢成群结队招蜂引蝶的年纪。秦武是村里的孩子王,总有三五成群的少年当他的跟班儿。秦越性子冷些,不太接触除秦武以外的孩子,加上秦越长得漂亮,村子的男孩子女孩子见着他都莫名的拘谨羞涩。秦武习惯了做什么都要叫上秦越,随着年纪大了,两兄弟间默契更足,很多时候不用秦武叫,他只要望上一眼秦越,秦越便会放下正练的剑跟着他走,于是便常有一群少年跟着他们一对兄弟的场面,蔚为壮观。
村里的大小孩子时常打趣他们兄弟,时有孩子偷眼瞧着秦越一脸藏笑的怼秦武道:“你小媳妇不赖。”
秦武更小的时候也会跟着笑,到了这个年纪不知是懂事了还是怎的,开始不让大家那么说秦越了,一有人说媳妇儿的事,秦武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道:“那是我弟弟,不可再胡说。”
每每听到这里,秦越的脸色便会变幻莫测,冷得小伙伴们都不敢接近。
又过了两年。
秦武十七,秦越十六。
两家的大人看孩子都长大能主事了,便扔了两兄弟,大人结伴外出云游去了。
是年仲春。
秦武望着矮磋磋的菜苗唉声叹气,“长得不太好啊,”再看看菜苗旁边茁壮成长的野草,“草倒是长得不错,可惜不能吃。”
他沮丧地垂着头,不甘心地给菜苗浇水。
一双鞋站到眼前,他欢喜地抬头:“小越。”
秦越:“哥哥,回去吃饭吧?”
秦武窘道:“又到你家去吃?”
秦越道:“今日在哥哥家吃。”
秦武讶异:“可我家啥都没有……”
进了家门,秦武才知秦越竟是把他家的粮仓都搬过来了。
秦武惊问:“你怎全搬过来了?”
秦越云淡风轻道:“前日不是说了,以后并伙吃饭?合在一处省事些。”
秦武道:“当时我就随口说说,你别当真啊!”
秦越一怔,正在盛饭的手一顿,脸色僵了一僵。
秦武接着道:“你吃住不在一处,多不方便。”
秦越把盛好的饭在桌上摆端正,坐得笔直,望向秦武抬眸道:“方便,我搬过来和哥哥一起住。”
秦武差点惊掉下巴:“搬过来住?”
秦越脸色变了变,眼睫微垂:“哥哥不欢迎小越来么?”
秦武恨死自己一张嘴,说话总是辞不达意,他连忙道:“不是不是,小越来,哥哥欢喜的紧。”
秦越脸色稍霁,招呼秦武吃饭。
饭后秦武勤快地张罗着要收拾,手被秦越压了压。
秦越道:“我来。”
秦武窘迫道:“小越做饭辛苦,我来罢。”
秦越道:“我喜欢做,哥哥让我来吧。”
秦武道:“我身为哥哥却处处受你照顾……”
秦越道:“哥哥,我衣裳破了,你帮我补补?”
秦武立刻展颜:“好啊。”
秦越收拾完,绕回秦武屋里,正见秦武在灯下走线。
他默坐一旁,呆呆地瞧着秦武。
秦武从针线里抬头。
两人目光交接,有一瞬间的沉静。
秦越略有些尴尬地错开目光,呼吸微微一滞,他以为秦武终于瞧出点什么了,结果秦武只是乐呵呵地展颜一笑——又是一派天真烂漫少年不知情的模样。
秦越有些落寞地垂眸,心道:果然,这一世又比上一世开窍晚些,十七岁了,还只把我当邻家弟弟。
楼越转世时问过宁知柔“为何陈武一世比一世开窍的晚”,宁知柔答曰陈武童年有缺憾。楼越想起自己的童年,能算得上天真浪漫的年头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少年不识愁滋味,无忧无虑在少年,此时身为秦越的楼越微微吁一口气,何必让陈武过早尝情苦,总归我陪着他,他想何时开窍便何时开窍吧。
秦越很喜欢看秦武灯下穿针的模样,见那烛火跳了跳,秦武眼帘不舒服地眨了眨,秦越不忍,接过针线道:“我来吧,别晃了眼。”
秦武不肯,往回抢道:“可是你缝也晃眼啊。”
秦越心中一暖,拉着秦武起身:“那便都不缝吧,我们出去走走?”
秦武高兴地道:“甚好!”
秦村是一个小山谷,绕着走一圈小半个时辰便走完。
期间遇见熟人若干。其中有个小伙子总爱拿他们打趣,这日正巧又碰到,那小伙见到他们就道:“阿武,又带着你媳妇儿消食啊。”
秦武连忙解释:“指腹为婚这事儿当不得真,小越又不是女孩儿,大家长大了都要正经娶媳妇儿的,不可再胡说。”
旁边秦越原本脸色挺好,霎时半面霜,一路默不作声。
秦武以为秦越介怀此事,连忙劝道:“小越,你别介意,都是说着玩儿的,等你娶了媳妇,这事儿定不会有人再说。”
秦越直接一脸霜,回到屋子闭门不出,秦武在自个儿房间抓耳挠腮地急了一晚上。
又过了一年。
秦武十八,秦越十七。
他们爹娘年里回来了一趟,开春又结伴云游去了。
初夏阳光正煦,秦武坐在门前刻着什么东西,秦越背着一筐野果从山里回来。
还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秦武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眸,穿过初夏明媚的山光,两人目光接上,秦越远远地望着他一路带笑。
骄阳正好,山花烂漫,秦越踏青而归,沿途有百花盛开。秦武看得有些痴了,怔怔地站起来。
秦越走到跟前,接过秦武手中的木雕,展颜一笑:“哥哥刻的是我?”
秦武一赧道:“刻的不好……”
秦越很自然地握过秦武的手道:“刻的很好,我很喜欢。”
秦武:“清早醒来就不见你,去摘野果了?”
“芒种时节的山梅最可口,酿梅子酒也最好。”秦越挑出两颗红艳欲滴的递给秦武,“我用山泉洗过了,哥哥尝尝。”
秦武要用手接,秦越嘴角一勾微微摇头,两指一送,直接递到秦武嘴里去了。
甜中带酸,汁水横溢,也不知是山梅酸了些,还是秦越收手慢了些,秦武倒吸一口,猝不及防吮上了秦越的手指。
占了便宜的秦武自己先愣在原地。
秦越手也不抽/回,定定的望着他,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秦武的心莫名动了一下,他怔怔地唤:“小越。”
秦越对他眉眼弯弯,墨玉的瞳子像沁满山泉,就那么专注地望着秦武。
秦武心口猛的一跳,神魂颠倒地道:“小越,你真好看。”
又两年。
秦武二十,秦越十九。
是日夏至,白昼最长。
晚饭后秦武摆出两把竹椅在门口,招呼秦越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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