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对老领导了解得如此深刻,钟伯韬略略放下心来,按惯例,像他这种情况,最多挨老领导一顿骂,最后,老领导还是得帮着他把事儿办了。
可谁成想钟伯韬刚把意思用含蓄得不能再含蓄,委婉得不能再委婉得语气渗透给丁龙后,那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丢下一句冰冷的“要么留下好好干,要么以后啥也别干”,就把电话撂了。
丁龙没有喝骂,钟伯韬反而彻底惶恐了,因为他清楚丁龙的脾气!
没辙了,钟伯韬是彻底没辙了,真应了那句老话: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可不就是这样么?想当初他大秘当得好好的,不起这贪心,能淌进这滩浑水。
钟伯韬快烦死了,原本就多少日子没胃口了,这会儿更是连绝食的心思都有了,宋春还一个劲儿地拍马,担心领导饿肚子,甚至自作主张,端了饭菜上来,他以为领导是孩子呢,哄哄就好!恰好撞上了钟伯韬的逆鳞——说话没人听,现在连秘书也管不了了么?
宋春吃顿挂落也就在情在理了。
细说来,这会儿钟伯韬倒在沙发上,想得当然不是如何收拾宋春,他在想今后怎么办?
丁龙的心思,这会儿,他大概已经全部明白了,那就是要他钉死在萧山县,哪怕什么也不做。至于丁龙为何如此,钟伯韬还想不明白,但有一点他现在是想透了,俞定中定然也跟自己背负着一样的使命。单看俞定中败走萧山后,竟然高升一步,便能窥出端倪,更不提他高升后,竟然还回到萧山,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一个在萧山劣迹斑斑的书记,如何领导萧山人民?不管是从政治考量,还是从人情事故,俞定中要升官,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回萧山。如此不正常的事件,背后必然藏着不正常的因由。最直观的因由便是,俞定中背后的那位捞他出苦海,帮他升官的巨手,未必是真心帮他,不然不会再把俞定中丢回萧山这个火坑。
那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显然俞定中回萧山是有任务的,升官是为了完成任务,人家给得赏钱,如此一来,只怕自己的老板丁龙也存了领赏钱的心思,而要领赏钱,必须干倒一个人——薛向!不管自己能不能立功,也不管谁干倒了薛向,只要自己卡在萧山县的位子上,便算在干倒薛向的过程中发挥了作用,有此一点,丁龙便足以领赏!
惆怅间,钟伯韬骤然想通全部关节,想通后,除了暗叹一声领导不地道,心里又大叫一声“苦也!”,薛向是那么好干倒的么,只怕再干下去,没干倒他,自己先就倒了。
钟伯韬真是烦不胜烦,想得脑袋都大了,双手不住揪着头发,恨不得把脑瓜子揪下来才好。
忽然,钟伯韬一拍脑袋,亮了!
“对呀,自己领了任务,他俞定中也领了任务,自己完不成任务,丁龙最多领不着赏钱,以后不待见自己。可他俞定中可是已经先领了赏钱,他完不成任务,又该是何下场,他整日里躲办公室里装禅师,玩儿冷静,偏偏要自己急得火上房,凭什么,他娘的,老子不干了,非得去看看这老小子是真死了心,还是在玩儿什么玄虚!”
一念至此,钟伯韬一跃而起,挥手随意划拉了两下,便直奔俞定中办公室而去。
书记、县长办公室原本一在左边楼层,一在右边楼层,卫齐名、俞定中主政时,便是如此分置,可换了俞定中、钟伯韬主政后,这模式又变了,俞定中和钟伯韬竟一道挤在了左边楼层。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薛向薛书记。按理说,薛向现在不是副县长了,不在县府任职,该搬到县委那边去办公,可薛向嫌搬办公室麻烦,再加上,他这人念旧,就赖着没搬。
他这一不搬,反倒逼得钟伯韬县府一号搬去了右边。为何?还不是钟县长瞅着闹心,薛书记往县府这边一堵,来找薛书记汇报工作的成群结队,都从他窗前过,怎不叫他看得心烦,在县府多待几天,心脏非待出毛病来不可。
于是,钟伯韬就搬了过去,实现了书记、县长合流,亏得他身上还挂着个县委副书记的照牌,要不然是真没法儿待了。即便是这样,也少不得挨了县府众人的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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