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大约五六尺见方的牢房,里面十分的昏暗潮湿,杂草覆盖的地面上似乎还有鼠虫窜动,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唯一的一点光线来自于顶上方的一扇小天窗,但由于现在已近黄昏,也只有稀溥略带桔黄色的光芒撒了下来,直照射在一个坐立在逼仄墙角的白衣人身上。
那人双手缚着沉重的缭铐,凌乱的发丝遮了半张脸,囚服上已是血迹斑斑污秽不堪,看得出年纪已很大,因此显得十分的沧桑,可是他屹立稳坐的姿态却并不给人狼狈可怜的感觉,反而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仪。
“我们杨家的先祖乃栋梁之臣,曾与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平定天下,杨家的子孙身上也流着不屈不傲的鲜血,死在马背上正是死得其所,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要昂起头来,莫做那贪生怕死的奸小之辈。”
杨氏看着这牢房中已是形销瘦骨的父亲,明明已是疲惫不堪,却还毅然挺立着,不禁眼睛一酸,便想起了父亲曾经教导她几位兄长的话,当时她站不远处听着,心下也颇受感染,激荡万分,觉得自己身为杨家的女儿十分的骄傲,因此,她也要求父亲允许她参加了兄长们的晨炼,可是父亲对几位兄长严厉却唯独对她是慈爱的骄惯和宠溺。
“璇儿,现在虽非太平盛世,可是朝中武官已不如文官,杨家男儿虽不忘祖上之训,却也不得不走士人这一条路,尤其你是女孩子,若不多读些书,岂不叫那些文人士族们笑话咱们杨家乃粗鄙之人?”
当年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便已感觉到父亲语气里流露出的无奈与怅惘,竟未想到,有朝一日,父亲竟被那所谓的士人陷害入狱,落得这般境地。
杨氏正要开口唤父亲,韩凌蓦地拉住了她,她才想起自己是侨装来的,只好将嘴边的话收了进去,再对那名狱卒请求道:“帮忙开一下门吧!”
“杨将军,有人来看你了。”
狱卒对着牢中的人唤了一声,便颇有些不耐烦的打开了门,嘴里还念叨着:“这一天不知打开多少次了?”
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牢中的人才猛然惊醒,一双眸子陡地睁开看向了来人。
狱卒每次见到这样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然后快速的闪开。
“你们的时间不多,说完话就赶紧出来吧!杨将军现在可是重犯,若是出了一点差池,咱们谁都没有好下场!”丢下这一句话后,那狱卒便朝着牢房外走去了。
韩凌注意到,那狱卒走到石阶之上几步后,忽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那眸中似乎有闪过一抹阴鸷诡异的光芒。
杨氏的声音已经开始呜咽起来,在这个阴森暗黑的天牢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父亲,父亲,我是璇儿……”
“璇儿?”由于杨氏此刻是易了容,杨世忠一时没有认出她,喃喃的发出一声低问,紧接着便向杨氏和韩凌凑了过来,仔细辩认了一番,眼眸中很快又闪烁出激动狂喜的神情:是了,这的确是璇儿,只有璇儿才有如此明亮清澈而慧黠的眼睛。
可是一瞬间的狂喜之后,杨世忠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的目光在韩凌的身上流涟了一下,又厉声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把阿九也带了来?你是要害死自己的女儿么?”
“父亲……”杨氏一时泪如雨下,她心知父亲是怕连累她们而说出这样的话。
“还不快将阿九带出去,我不要你们管!”杨世忠再次一声厉喝,竟是别过头去,又回到了那逼仄的角落里坐着。
韩凌立刻跑了过去,跪在杨世忠面前,脆声道:“外祖父,阿九想您了,所以求娘亲带我来的,外祖父不用担心,阿九和娘亲会想办法帮你呈冤昭雪的。”
“呈冤昭雪?”杨世忠低喃着,一声苦笑,既而将一只粗糙的手抚向了韩凌的脸颊,苍凉的笑道:“阿九真是聪明,还记得外祖父曾经教你看的那本《史记》么?”
韩凌连连点头:“记得,外祖父给阿九讲了好多关于那本书上的故事,阿九很喜欢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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