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并不明白,日间和夜间战斗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尤其是在守城战这方面上,即便你告诉他夜晚有相当多不利的条件,他也往往只会说一句:“那就安排好士兵警戒别让他们太早睡觉就行了。”认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将战争儿戏化,是如今的帕德罗西主流社会习以为常的做法。
过度自信,纸上谈兵,不注重细节。
知错不改。
仿佛只要将军队列好阵摆在那儿,士兵们就会自己动起来。不论白天黑夜春夏秋冬,只要几步简单的操作,就足以应付一切的问题。
这个以战争立国,以战争博得如今地位的东方大国,如今却讽刺性地充斥着政客从军,论出身而非能力掌握指挥权等等,一系列差强人意的官僚主义作风。
士兵、士官、下层军官,稍微经历过一些战役的人对于高层将领本能的不信任便出自于此。
这些在酒席上谈战略,后花园与贵族小姐们的午后茶会上大肆吹嘘战功的家伙。
完全。
不懂。
战争。
这并不仅仅只是经验,而是从整个理念,整个出发点上,他们就彻底地搞错了。
纸上谈兵的“垮掉的一代”,连战争是什么都完全不懂。而在他们的理解当中,所谓战役,是乃类似于棋局那样“由静至动”,思考,而后行动的,具有节奏的你来我往,回合式的博弈。
我们的贤者先生所不知道也不在乎的是。
胡里昂德公爵能够取得这个司令官的位置,虽然与他的出身不无关系,但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理论战略以及棋盘上,乃是帕德罗西帝国境内数一数二的高手。
这也是他之前拒绝独立骑士团大团长提议的原因,这位公爵十分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他对理论的熟知,和棋盘上的无数次胜利。
但战场不是棋局。
下棋的人身处安全的环境,他们可以慢慢地思考,然后做出每一步的举动,尽管有少数棋局是有限定时间的,终归与战场上的紧迫感不可同日而语。
战争。
是时刻处于运动状态之中的。
你不会多少思考的时间,你的所谓大战略很可能因为某个小小的细节就无法完全地展开。
在战场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小事情,而给予你思考的时间也极其短暂。所以当胡里昂德遇到了真正的战场时,他像任何一个纸上谈兵的司令官那样。
他慌了,然后丝毫没有战争开始之前夸夸其谈时的那种冷静和理智,只是胡乱地打出手上的所有牌。
“没有任何计划可以在遭遇敌人以后仍旧完全起效。”这句话语所指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而换算到白天和黑夜这两种时态和环境差距对于战场环境的影响上,其最容易理解也最直接直观的方面则莫过于敌我方位的判断。
士兵们是不可能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时刻都紧张兮兮带来的过大压力会导致人变得神经质起来,出现判断失误命令执行不到位不说到了最后很可能会演变得敌我不分。
所以留下哨岗其他人休息,哨岗在发现了敌人以后吹响号角令部队集结做好战斗准备,这几乎是任何稍微懂点军事的人都见惯了的老生常谈的做法。
然而绝大多数人一直都忽略的一点就是,从哨岗发现敌人到部队集结起来是需要时间的。
是敌人先攻到城下,还是部队先集结起来,这个涉及到“时机”和“竞速”的问题,正如其他许多问题一般,是存在于所有战斗之中的关键要素。
因此尽可能地掌握先机,是所有人都应当考虑的问题。有为的城主会将城墙外围的树木砍伐干净至少留下一公里的光秃秃的视野范围,不给敌人留下可以潜藏的空间,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要令哨兵可以尽早地发现敌人并拉响警报。
但这仅仅局限于光照充足的日子里。当黑暗来袭无星无月之时,哨兵的视野范围,就仅仅局限于城墙上的巨大篝火能够照亮的范畴。
光是不知道敌人何时到来,从哪里来这一点就足以令大部分人的士气被挫得一干二净。
而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军官们,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呆板地按照教科书来讲解,他们又如何能够应对得了这种没人见过的危机。
人类守军的胜率随着能见度一路下滑,而当攻击真的到来的时候。
他们——本应——对此毫无准备,也毫无办法。
假如。
亨利不在。
“一、二......三!”
“八百米距离!!”
“敲响警钟!”哨兵大声的呼喊回响在城墙之上,接收到讯息的人迅速地用力摇晃着粗大麻绳系着的铃铛。“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回荡在整个小镇的北面,士兵和佣兵们赶忙丢下了手中的卡牌、骰子或者酒杯,抓起武器按住摇晃的头盔就朝着外面的空地跑去。
“还在接近!速度很快!”
站在城墙上的哨兵们不需要望远镜都能看到远处的情景——我们的贤者先生无愧于他丰富的经验,即便是在一般人并不熟知的夜间城防战斗领域,他也依旧知晓哪些地方是应当补全的漏洞。
“六百米处篝火!被推翻了!”哨兵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视力优秀又地处高处的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燃烧着的木炭被撞得漫天飞舞的场景——而这正是亨利为解决夜间视野问题而做出的解答。
在城墙北面的必经之路上,每隔两百米就留下十数座用土堆包裹起来只留下一点供氧气进入的小缝隙的闷烧火堆——明亮的篝火兴许可以照亮更大的范围,但燃烧速度过快的它们需要人一直在旁边添加木柴,而出城去进入暗无边际的可怕荒野之中这种事情即便有高昂报酬,一次也就够了没人会愿意守在外头。
因而采取用土堆密封闷烧的形式,火堆在黑暗中只是发出黯淡的红光,无法照明大量区域却可以燃烧漫长的时间,并且当这些奔跑的食尸鬼和亡灵在必经之路上撞翻了它们的时候——
瞬间进入的大量氧气,会让火焰蹿得上天。
这几乎是不可能被哨兵看漏的警告。
“床弩上弦!”
“床弩上弦!”
重复的喊声从哨兵们所在的最高位置左右递传,而接收到了消息的帝国战斗工兵们迅速以两人一组的规模转动着巨大的曲柄摇杆,一节节的铁链缓缓地拉动着带有卡位的粗壮浸油弓弦,与此同时三人一组的哨兵当中另一人也再度高声报告。
“四百米!”右侧的这名哨兵大声报道,而左侧的另一名哨兵则立刻地转过了身。
“长官!”“弓箭手——!点火。”接收到报告的军官迅速地反应了过来,站在他身后的弓手们点燃了箭矢,紧接着军官用力地挥下了手中的火把。
“放!”
“啪啪啪啪啪咻——”十余枚燃烧的火失划出金红色的亮点朝着半空中落去,它们在漆黑的天空之中显得无比显眼,之后从落点和两百米外暗红色的火堆判断大约是掉落在了距离城墙120米左右的范围。
——而敌军食尸鬼的集群先头才刚刚越过了四百米外,这看起来像是把时机完全搞错了的一次过早攻击,然而它的目的却从来都不是敌军的正中央。
耀眼的橘红色火失。
是上弦速度漫长的床弩用作测试的基准。
“东北,风速三!”
“东北,风速三!”
拉力统一形制一致的长弓射出来相同重量的箭矢,在不停变换的风力条件之中射程和落点却是不同的。魔女的身遭常伴恶劣天气,而这风向自然是由北往南,因此他们发射箭矢的时候乃是逆风。
“东北,风速三!”口口相传的话语从城墙正中央向着两侧蔓延到了每一个弩机手的位置。
“咔咔咔!”战斗工兵们立刻根据这一报告结果迅速地调整着床弩的位置,左右上下的齿轮在扳手的不停摆动下调整到了正确的位置。
“浸油!”紧随其后巨大有如骑枪一般的弩失被抬了起来,但它宝贵的破甲箭头被放在一旁,只是用装着普通长矛的矛尖,并且缠上了厚厚的麻布。
“滋——”整支矛约莫有30公分的部分被插到了一直在用小火加热的铸铁油锅之中,沸腾的黑油滴在地上溅得到处都是,也亏的是天气寒冷他们都穿着厚厚一层,否则必然有人要被烫出一身水泡来。
“准备好!”十二支火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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