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愿意出去走走,陆子初是心怀欢喜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几秒后薛阿姨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阿笙,笑着说了声“早餐准备好了”,这才转身离开。
“我们先下楼用餐。”陆子初起身给她拿衣服。
她坐在床上看着他走进更衣室的背影,他变得更成熟,也更有魅力了,商界奔走多年,眉目间自是不怒自威。
没有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想来问了,也是徒增尴尬,有些话题不能一味深入,适时避开,她懂。
清晨浴室刷牙,她尝试对着镜子练习微笑,上扬的唇角弧度,有着夏日般的灿烂,但转瞬间就被那么僵硬的笑泯灭了。
她习惯淡淡的笑,却早已不会开怀大笑,那样的笑容是属于少女顾笙,而她……时至今日,纵使她开怀大笑,只怕也无法在绝望中开出醒目的花朵来。
房子里除了薛阿姨,不带保安、司机的话,还有三位家佣,阿沁很年轻,负责打扫卫生;赵伯负责庭院花草园艺;陈坦是厨师出身,平时负责陆子初的一日三餐,至于薛阿姨多是照顾陆子初日常起居。
阿笙凌晨过来,当时除了薛阿姨,还不曾有人看见她,如今陆子初牢牢牵着她的手下楼,众人视线一致朝她望了过来。
第一感觉就是,这女孩头发好长,也很黑;同样漆黑暗沉的还有她的眼瞳,反倒衬得眼眸格外黑白分明,看起来很干净,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双眸子似乎太没人气了一些。
眼见陆子初牵着阿笙的手,几人均是错愕不已。
他们不知阿笙身份,还以为这次又是哪个绯闻女明星……但他们这位陆先生好像在此之前从未把绯闻女友带回家里过。
难道说这个是认真的?
应该是认真的,陆子初平时忙起来,根本就没时间吃早餐,但今天一大早却亲自向陈坦敲定了早餐食谱。
除了开胃菜,还有一碗熬得香味扑鼻的浓粥。阿笙看着那粥,隐隐熟悉,以为只是错觉,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熟悉又隐隐陌生的味道让她心事渐起涟漪。
见她盯着那粥发呆,似是在想些什么,陆子初放下报纸,开口问她:“不好吃吗?”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一旁的陈坦听了,却无意识皱了眉,他熬粥可谓一流,如果不好吃,陆子初当初也不会重金挖他过来了。
“以前似乎在哪儿吃过。”只可惜她想不起来。
陆子初微笑,柔声道:“粥满堂。”
他这么一说,阿笙才想起来,确实是粥满堂,只有那里的粥熬出来,才有这种好味道。
“什么时候买的?”那里好像离这里很远。
陆子初轻描淡写道:“不用买,陈厨会做,以后你想吃,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关于粥满堂的很多记忆,阿笙都忘了,自然也忘记粥满堂熬粥技术一向不传外人,陈坦之所以能够熬出粥满堂的粥香味道,是因为大概三年前,陆子初投资粥满堂扩建,身为幕后大老板,要几张熬粥秘方并不算什么。
石涛得知,还记得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陆氏打算进军投资业。”
没有人知道,投资粥满堂,只因为曾经有个人很喜欢那里的粥。
常年下来,她饭量原就不大,一碗粥,纵使心怀感触,觉得味道很好,还是吃了一半不到,就放下了勺子。
陆子初也不劝她多说,很多事情需要慢慢来,对她,他是很有耐心的。
示意陈厨把餐盘收拾了,陆子初起身,绕过桌子,拉她起身。
“想好要去哪儿吗?”
想了想,她说:“我姑姑现在还好吗?我想看看她。”六年不见,似乎父亲去世后,更是断了往来。
她没注意到,陆子初听了她的话之后,许多情绪在双眸里交错而过,最终化为一片无波。
“她最近比较忙,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看她。”握紧她的手,陆子初说:“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外婆。”
T市有一坐很出名的山,名字叫:乐山;乐山山脚下有一座很出名的寺庙,常年烟火不断,名字叫:无忧寺。
春日,雨过天晴,太阳高悬于顶,照在山顶数不尽的墓碑上,无声诉说着世事沧桑,人活一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永恒。
山顶位置,那里被陆家重金买下,旁边植有草坪,内设白色双人长椅,但经过岁月洗礼,纵使年年有人过来维修,依然散发出沧桑的痕迹。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透露着死亡气息的地方。
青色墓碑上,黑白照片,旁刻生辰起始和终结,老太太和韩老爷子合葬在一起,墓碑孤独的伫立着,因为和其他墓碑隔开,所以才显得望而生畏。
其实,望而生畏的那个人是阿笙。
她万万没想到韩老太太已经去世了,指尖微凉,划过墓碑,触及上面的年龄终止日期:2007年6月28日。
阿笙呼吸在那一瞬间有了片刻屏息,直勾勾的看着那串数字,仿佛有零星的碎片在她脑海中划过,刺得她头痛欲裂。
那是来自记忆的碎片,不完整,闪的太快,仿佛只能拼凑出这世上最可怕的梦魇。
鲜血、眼泪、决裂,最后闪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她那张比任何时候还要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