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中央。
柴门老旧,正对着碧霄城的长街,背对着城中心的隐仙湖,呈现着孤零零的模样。
辞别寒夜送星月,待至黎阳登高墙。
遇安已是消失在了长街之上,而那破旧的柴门,已是立在了碧霄城中心的街路之上。
柴门无依无靠,且是呈现着孤零零的模样,却是能够立在地面之上,人推不倒、风来不摇,却也不知是怪异还是神奇。
柴门就放置在长街中央,而街路上的百姓也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扇柴门,虽是有人好奇,却也全然未当回事,仅是想着...是谁将这破破烂烂的柴门放在了这里。
未过许久,即见一个穿着不沾富贵,模样不称俊俏,且是对着街路一旁正售卖饴糖的摊位满目渴望的孩童走上前来。似是将柴门视做了玩耍之物,便打开了柴门,于柴门的这一侧,走到了柴门的另一侧,且在一进一出后倒也不曾得见异常之处。
孩童抬手,摸了摸莫名鼓起的怀中,竟是发现怀中多了一包饴糖。
四下瞧看,不知是何人赠予,却是发现街路一旁售卖饴糖的商贩,正呆呆傻傻的对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瞧看,随后又是左瞧右看、打量四周,终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仅是呈现出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孩童亦是迷茫,仅是于熙攘长街之上看着那与长街熙攘格格不入的老旧柴门,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心中所想,仅是转身匆匆离去,似是打算将这饴糖、柴门之事告知家中的爹娘。
柴门就立在长街之上,搬不走、移不动,任谁至此,都可以从中走过。最初走过的是一个孩童,他得到了一包饴糖,而售卖饴糖的商贩,则是莫名丢了一包饴糖,由此可见...柴门的均衡之处,并不是将两者拥有的平均分配,而是给予走过柴门之人想要的,而柴门的均衡之处则是在于...任谁都可以从中走过,且在一定程度之上...得到自己想要的。
孩童的爹娘也是抱着好奇之心前来,于柴门之中走过的他们,身上倒也不曾多出什么,不过待至归家后方才发现...自家原本占地仅有三十余丈的老旧房屋,竟是化作了占地百丈有余的精致宅邸,而家中本是老旧的家具不仅焕然一新,床榻之上更是多出了百两钱银。
孩童的爹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仅知住上大型宅邸与拥有万贯家财是他们毕生的梦想,虽然眼前的景象与心中追求、盼望的梦想依旧相差甚远,但也的的确确是发生了改变,可谓是梦想成真了...些许。
不曾感谢柴门,也未曾感谢那虚无缥缈的神灵,而是连忙出门而去,打算再一次于那柴门之中走过,希望自家的宅邸能够更大一些,也是希望床榻之上的白银能够更多一些。但可惜的是,虽是反复于柴门中走过,但家中的宅邸与榻上的白银却是依旧,没有丝毫变化。而夫妇二人也是由此发现、得知,柴门只能走过一次,或者说只有在最初走过之时,才会实现人们心中的梦想。
柴门似乎能够实现人们心中的梦想,这本该是一件值得宣扬之事,从而让更多人实现心中的梦想。但...待至夜深人静之时,却是有着数位蒙面之人,手持斧头、铁锤、木锯来到了长街之上、柴门之前,且于阴暗之中呈现着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模样。
这些人不似来自同处,也不似有着某种组织,但看上去却像是有着相同的目的,因为来到柴门之前的他们,未经商议便纷纷扬起手中的斧、锤、锯,对着那老旧且孤单的柴门劈、捶、锯了起来。
柴门虽旧,亦于斧头、铁锤、木锯的摧残之下发出了砰砰的声响,但也仅是发出了声响,却也未曾展露出丝毫动摇的模样,亦是不曾留下丝毫破损的痕迹。也许是柴门坚强,也许是柴门神奇,但究竟为何不破不摇、不动不倒,也许只有柴门自己才会知道。
当然,斧、锤、锯加身,痛苦与否,也仅有它自己才会知道。
不知那些鬼祟之人为何非要伤害这能够实现梦想的柴门,仅知这些人未曾因斧、锤、锯无用而善罢甘休。仅见又有人来,且是提着一捆捆干柴而来,并将这些干柴围绕在柴门周围,且经星火一缕,便使熊熊烈火瞬起,将孤零零的柴门淹没。
烈火熊熊,映照四方,虽依是不见周围鬼祟之人的容貌,却可于火光的映照下得见这些人的眼眸,无一不在展露着欢喜之色,似乎柴门被烈火吞噬,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一般。但...柴门坚强的紧,不曾遂了这群鬼祟之人的愿,依是于烈火之中...呈现着屹然不动的模样。
区区柴门,怎就如此嚣张?
于烈火之中化作灰烬方是常理、方是真理,怎就胆敢忤逆,怎就胆敢特立独行,怎就胆敢与众不同,怎就胆敢于此间呈现出独一无二的模样?
也许...柴门只是不甘倒于烈火之下,亦是不甘于烈火中燃烧,也许它仅是想要呈现出...不该随烈火而燃,不该倒于烈火之中的普通模样。但在世人看来,于烈火之中燃烧殆尽方是常理、方是真理,如此看来,柴门的普通,注定无法被世人所接受。
无法被人接受的,注定会被视作怪异,视作污秽,视作妖邪,同时也正是因此,周围那些满腔恶意的鬼祟之人,才会心生恐惧,四散逃离。
鬼祟之人虽是离去,但柴门却是未曾因此而摆脱苦难,仅在次日天明,朝阳初上城墙之际,便有流言蜚语于碧霄城内传播开来。
据说...城中心的柴门乃是邪祟所留,只要稍有沾染,便会受到诅咒,从而不得好死、全家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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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尚未于母亲辞世的悲伤中走出,但生活却不会因为他心中的悲伤而停驻。
日子还要过,活着的人也依旧要向前走,因此润玉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悲伤,只能老老实实的认清现实,并接受现实。
杀人的是那位凶神恶煞的江湖“大哥”,如今已是受到了蓬门这位狗官的制裁,在菜市口丢了脑袋。
风高、木萧、秋常三只废物因恶意上门滋事,而被蓬门这位狗官捉入了牢狱之中,且是得到了十年的惩罚。
依是李家那缓缓行驶的马车之上,霖安坐在车头驾马驱车,润玉坐在车尾沉默无言,仅是对着素来熙攘的长街,眼巴巴的瞧着、直勾勾的看着。
“润玉是坏人吗?”润玉轻声而言,依似往日那般如若蚊声,却也不知是在问霖安,还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要问这个...”霖安依是在前驾马,不过却是微微侧首,看着车尾的润玉轻声反问。
“因为...因为...因为...”三个“因为”接连辞于润玉口中,但润玉终究是不曾说出什么。
“润玉不是坏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是坏人。”霖安笃定而言,且是坚信而言,甚至是寄托、希望之言。
“可是...只有坏人才会被惩罚,若润玉不是坏人,又为何要面对这般可怕的惩罚?”润玉垂首看着悬于车外的双履,脸上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模样,也许至今也是不曾想通,自己的娘亲分明什么都没做,怎就这般早早辞他而去。
“我才是坏人,我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结果报应来了,却是落到了润玉的头上。”霖安笑言,笑的没有丝毫阳光之感,有的仅是苦涩,甚至有着泪水于眼眶中打转,同时也是极力的将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润玉不信,不信这一切都是霖安的错,因为在润玉看来,霖安是个好人才对,毕竟不久前,霖安还说要照顾润玉。”心思单纯的润玉是无法理解霖安所说的,或者说他已经有所理解,却是不愿将过错推到霖安身上,因为对他而言,相比于没有结果,他更偏向于...朋友没有过错。
霖安无言,不愿去继续辩解些什么,不过依是将一切的过错都归于自己的身上。因为霖安通过润玉娘亲辞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的名字则叫做...“你以为”。
你以为...你说的对。
你以为...你做的对。
你以为...你的观点是对的。
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
你以为...你付出的好意对他人有所帮助。
但实际上...你以为正确的、没错的、无关紧要的,也许会给他人带来不可避免的伤害,且待伤害来临...你以为的一切,不过都是一个笑话。
霖安原以为通过教训三只废物,便能让润玉得到公平的对待以及应有的尊重,却是不曾想...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却是给润玉带来了莫大的伤害。
十六岁的少年刚刚走出家门,无疑是最为需要依靠、最为需要帮助的时刻,却是因为霖安的“你以为”而失去了唯一能够依靠的,也是唯一能够帮助他的。
是梓娴出手教训了三只废物。
事实即使如此,但在霖安看来却是他亲手教训了三只废物,毕竟在梓娴出手之时,他并没有加以阻拦,甚至是颇为赞同梓娴的做法。
当初的理念呢?
在问题刚有苗头之时便将其解决,从而避免引发恶劣的结果。
如今的所作所为呢?
没有任何否认的余地,事实就是...在这次事件中,霖安与梓娴,就是问题的苗头,哪怕三只废物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
但...主导问题发生的,还是梓娴与霖安,没有任何洗白的余地,也没有任何辩驳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