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金子锻造的小角顶替,正是大明的传国玉玺无疑。
玉玺本来在佛岛大战后,被铜雀拿走充当骑鲸商团的资产,但就在两个月前,铜雀突然骑着鲸出现在建文的航路上,把这包玉玺交给他就走了,红润的脸上憋不住笑,看来骑鲸商团的元老会自以为控制着的那个玉玺,定然已经被铜雀换成西贝货了。
建文把玉玺插进舵盘前的孔槽,玉玺发出淡淡的光芒,半透明的石质内似乎有风雷涌动。他把手按在玉玺上,闭上双眼。通过玉玺的传输,青龙内部的运作声在建文耳中清晰起来。
但建文一边聆听,一边却大皱眉头:“副龙骨的啮合声毛刺过多,绞盘的转动声不够干脆彻底……轮盘转动的低音下潜感也消失了,总之声音中火气颇重,层次混乱……”
“耳朵那么尖,怎么不去当更夫啊?”工事长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充满了不满,但建文却听出他并不是在责怪,而更像是发泄。
建文继续加大青龙的运作幅度,更仔细的听下去,却忽然被一阵木头撕裂般的声音震惊,整个青龙船都随之震动,他赶忙停止青龙,拔出玉玺,看向工事长。
“青龙它怎么了。”
工事长没有答话,生气的用力抽了一口烟。一旁站着的七里却已经看到了问题的所在,来到船后指给建文。建文随着她的动作朝青龙船的龙骨看去,发现一道吓人的裂缝刻印在主龙骨的尾端。
建文回过头,工事长已经带着俩徒弟上了甲板,便质问道:“青龙船可以吞木头来自修,可这龙骨裂痕怎么……”
“二十根上好橡木喂进去,大小船板、横龙骨全都跟新的一样,”看来工事长早就料到他要问起这伤痕,“就只有这道主龙骨的裂痕不行。”
“可青龙船在这放了半年,都没有修好它吗?是不是判官郎君故意压你来给我使绊子的?”看到青龙船身上如此重的伤痕还在,建文有点激动了,不自主的逼近工事长。
工事长旁边的年轻小工匠连忙打圆场:“太子爷,您这个船是灵船,修理的机制和平常船只不同……”
哪知道小工匠还没说完,就被扯开了
嗓子的工事长把声音压过去:“你不提小郎君那愣头青还罢。修个岛日赶夜也赶,一天催八遍,哪有时间来给你修船。”
眼看建文和工事长已经相对而立,这阵势吵已经没用,是要打起来才行。此时却见小工匠执拗的站在他们中间,眼神坚毅的要阻止自己师父和这位来头不小的太子爷之间的争端,他不敢伸手去拦,也不知道怎么劝,就是自顾自努力的解释着。
“太子爷您别急。我师父他确实很用心修您这青龙船了,而且有骑鲸商团的铜雀老板交待,什么好材料,不管贵贱,我们也都给用上了不是?但您这船伤这么重,如果放在别的船上,是要整个换龙骨才行,就跟造一艘新船没啥区别了。可是,您这是灵船,换龙骨这事,别说我们怕没换好伤着了船灵不敢换,就是敢换,也没地方找能用在这灵船上的龙骨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工匠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简直就是闭着眼对着船甲板背词一样。最终,工事长斜眼看着建文,笑了笑:“这天下工匠,也分三六九等。下等工匠粗制滥仿,中等工匠可以应付一切修造,上等工匠的作品有如活物,我可连上等工匠的边都摸不着哩。青龙船这伤我修不了,钱我退你们,铜雀老板那边我没脸去见他,将来帮我带个话吧。”
建文看他虽然满脸笑意,但语气似乎有几丝落寞,旁边小工匠也连连摇头,一下子丧气了起来。
“难道就真的修不了了么……”
工事长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袋锅架在耳朵后面。“我在蓬莱呆了二十年,什么修岛,修船,早厌倦了。现在又赶上判官郎君当这个蓬莱王,嘿嘿,连家里老婆子都劝我另谋生路。说实话,我也想出海去,看看那些能造出灵船的工匠,究竟有哪样能耐?……但我不想愧对破军大王的在天之灵啊。”
建文望向这老者,原来他说话这么冲,也是因为内心有一股孤愤之气使然。
“刚你提到,灵船兴造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去了那里,就能修好我的青龙船?”
工事长摇摇头:“天下灵船出宛渠——我们工匠行是这样说的。天下所有的灵船都是在海中的宛渠城造出来的,那些天才工匠就在宛渠城安家,他们有时会在海上出没,但谁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是谁作主。”
“宛渠?”建文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这个怪异的地名,“那不就是找到秦始皇的神仙吗,难不成它还真的存在?”
建文小时候在古书里打滚渴读,曾经在一本叫《拾遗记》的古书里读到过宛渠之民的传说。书里说,宛渠之民乘坐一艘可以潜行的螺舟“沦波舟”来到中国,与当时的皇帝嬴政相谈甚欢。年幼的建文虽然喜好天马行空的奇闻,但这一则过于荒诞,建文也没拿它当真过,没想到竟然由蓬莱的工匠叫出它的名字。
“或许是后人所建,像蓬莱岛一样托古言志也说不定?”他又追问。
工事长揣手答道:“一概不知。”
建文有点茫然了。大明的四灵船究竟来源于何时,他也不知道详细处,如果此时破军还在,或许能提点他几句,可是破军已经去世了;郑提督在佛岛归隐,也实难相见。但青龙于建文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艘船,几乎可以说是他的朋友,若是海藏珠也能治船伤,他早就撸起袖子上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多想了,对工事长道:“老人家,以青龙船现在的样子前去东洋,能撑多久?”
“我用上好树胶封了裂缝,主龙骨没有穿透就可以出海,只要不是遇到什么百年难见的惊涛骇浪,船都不会出问题。你运气不会这么差的对吧?”
建文把一句“那可未必”咽进肚子,他可是用一年经历了一辈子的惊涛骇浪。
“东海风浪比南海更甚,又兼春天换季,季风不定,但我看再有半年也还是撑得起——要是不到六个月,我也就别干这一行了。”工事长伸手比出一个数字。
“好,现在事情紧急,青龙我就开走了,这半年来多谢你照顾它。等这事结束后,我也会去探访宛渠城的所在,若是能见到那些工匠,一定会告诉你。”
“太子爷您这话说的……”面对建文的忽然客气,工事长反倒不自在起来。
建文转头对着船下的七里:“那我们在此休息一日,明天就和青龙一起,出海。”
哈罗德,你可要活得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