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子的少年正是自己的儿子。
可姒启正一个劲地抖落身上的雪花,脚也地上如马蹄般跺个不停。他的脸冻得通红,两只手不住地搓来搓去,连眉毛上都染了一层雪霜。
还是娥皇有经验,道:“快……快去找点雪水,这孩子是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了!”
女英忙出去吩咐仆人去找积雪化成雪水,装在陶坛里拿了进来。
娥皇用雪水给姒启擦着冻得通红的小脸,女娇忙上前拦着道:“帝妃,这……这怎么使得!这些粗活儿还是让女娇来做吧!”
娥皇微笑道:“女娇,你可不要见外!谁天生是做粗活,谁天生是做细活?轩辕黄帝烛照四海,德被八荒,可帝妃嫘祖还是养蚕缫丝,耕耘采集,身体力行,毫不倦怠。我和女英虽是帝妃,怎敢四体不勤?何况启这孩子聪明伶俐,我见他就喜欢,给孩子用雪水擦拭身子,又算什么粗活累活?”
女英也笑着拉着女娇的手道:“是呀!女娇,启这孩子虽然调皮淘气些儿,但也透着几分聪慧。我和娥皇姐姐都很喜欢他呢。”
半晌功夫,娥皇已将姒启的脖颈和手足都用雪水洗过一遍。姒启的脸色逐渐转成红润,泛出健康的神色。
这时,女英装作生气的样子吓唬姒启道,“启,你这孩子又跑到哪儿去了?害得你娘在家担心了你一整天!”
“我……我在城里太无聊了,就一个人去城外捉松鼠玩儿了!”姒启道。
“松鼠?这蒲坂城里哪儿会有松鼠?你快老老实实给你娘认错!”女英轻声叱道。
“喏,你们看,这是什么?”姒启边说边从黄棕色的獐皮袍子里掏出一只伶俐可爱的小松鼠。
小松鼠一身蓬松的绒毛,身体背部有五条纵向黑白相间的花纹,光滑得好像涂过松油一样。它的肚子是雪白色的,有一层细细绒毛。它的耳朵小巧灵动,两粒小眼睛如同黑得发亮,惹人怜爱。它从姒启的手中爬到他的胳膊,又轻快地爬上姒启的肩膀,用爪子将他肩头残余的一点积雪轻轻拨下。最后它钻到姒启的后颈,用它毛绒绒的大尾巴给姒启取暖。
众人看着小松鼠这滑稽可爱的动作,都不禁莞尔一笑。
女英上前用手摸着小松鼠的尾巴,笑道:“这小家伙还蛮机灵的!”
这时小松鼠顺着姒启的后背溜到地上,沿着屋子来回窜动。一会儿在这个屋角,一会儿在那个墙根,一刻也不闲着。
娥皇道:“这小家伙应该是饿了。女英,你去找些松子来。”
女英道:“是。”不大一会儿,女英便带着一个小布袋,掏出一把松子洒在地上。
小松鼠黑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便三五个跳跃来到女英身旁。它直着身子站在那里,用前爪捧着松子往嘴里送,然后嗑了一下松子的硬壳,吐出外面的皮,再把里面的松子仁捧在爪子里,一点一点地嚼在嘴里。有时候,它会把还没吃完的食物含在嘴里暂时不吃,藏在它的腮帮子里。它的小脸就涨得圆鼓鼓的,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姒启俯下身子,摸着小松鼠的脑袋,说:“小拇指,你可真是个贪吃鼠!你留点明天再吃!”
可“小拇指”以为姒启要夺它的松子,用两只爪子牢牢将一把松子护在身前,两粒圆溜溜的黑亮眼睛紧紧盯住姒启的手。
正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两个女侍,躬身行礼道:“帝妃,帝君在古柏庭等你们过去!帝君还吩咐让女娇夫人母子同去。”
娥皇躬身还礼道:“诺。我和女英这就带女娇母子过去,你们先去回复帝君。”
两位女侍称是行礼离去。
娥皇挽着女娇的手,道:“女娇,帝君在古柏庭等我们过去,我们这就动身吧。”
女娇道:“全凭帝妃安排。”
等娥皇、女英带着女娇、姒启绕过几个庭院,来到古柏庭时,舜帝和大禹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姒启跟在女娇身后,心中和怀里的小松鼠一样忐忑不安。等到古柏庭中,他才抬起头,看见鬓发如霜的舜帝对面,正坐在一个皮肤黝黑、目光坚毅的中年男人。
他?他就是……我的父亲!
这个中年男人颧骨高耸,面容略显瘦削憔悴,但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深沉坚定,就像他在来蒲坂城路上见到那条雄浑奔腾的长河。
胸有惊雷,面如平湖!
他就是我的父亲!
姒启的心底重重地重复着这句话,如同雪崖之上一块巨石坠入寒潭,溅起数丈高的浪花,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