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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白玉当上副县长,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丁书记已经调到三江市当了副书记,对向白玉说三江县要配备女干部。向白玉没想到几天后,组织部就找她谈话。她和某学校一个校长同时作为人选。向白玉明白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她对大马说了,大马让她放心。三个月之后向白玉稳当地坐在副县长的位置上。

    向白玉走了,留下一个负债累累的保健院。外看风光,气派的大门,崭新的门诊与住院楼,可是房子只是房子,空的,少数的器械设备还是从老保健院搬过来的。几栋住宿小区,除了解决一些搬迁户,余下的以每平米七百元的价格卖了出去。保健院的职工买房只是免出水电和天然气安装费,卖房的资金全部回到大马的帐户上。而保健院修房子的贷款却要自己来还。江小鸥接手保健院后,想买台新生儿呼吸机,可财务上把账目给她看,说已经几个月欠还贷款,下个月发工资都艰难了。江小鸥打电话给大马,想弄清向白玉和大马当时是怎么协定的,大马只是说他们是有合同的。说杨木已经开始修房了,她对房子有没有具体意见。江小鸥说到银行贷款,大马说,公对公,还不了也不会封了保健院。江小鸥放下电话心里却不了然,她找向白玉当时的合同,除了帮助建房的合同及拆迁合同,政府征地文件,并没对资金流向有任何协议。江小鸥虽然尊重大马,可还是觉得这事对保健院不公平。

    职工们也闹情绪,蓝图变成现实,可是蓝图并不是大家的,多数人买房都是银行按揭,单位效益不好,大家都很沮丧。江小鸥觉得自已接过的保健院,举步维艰。如何渡过困境成了当务之及,她躺在床上,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她拔了向白玉的电话,向白玉声音亢奋,但是不想和她探讨保健院的问题,向白玉说她有事,空了再联系,不等江小鸥说话就挂了电话。江小鸥想到已经住在大马送的新宿舍区的司徒明远,拔他号码。铃声响了好一阵,司徒才接电话,声音充满警惕。江小鸥才说两句话,司徒冷冷地说:“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你找公安去。”啪地挂了电话。

    江小鸥怔了,是不是司徒没有听出她的声音,她又打过去,不容她说话,司徒说:“明天再说。”江小鸥把枕边的一本书狠狠地抛到墙上,书落在地上的声音在静夜听来有些惊人。江小鸥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除了工作关系,再也不和司徒有其它联系了。

    第二天一大早,却接到司徒的电话。他说他们在青衣巷吃米糕,让她出来,有老朋友要见她。

    江小鸥心里不快,但还是到了米糕店,她看见六七个人已经坐满了小店。她走进去,卖米糕的胖妇人对她似笑非笑,她点了一下头。她看见了丁小娜,心里恍然,对司徒的怨消失了。她伸出手要和丁小娜相握,丁小娜却跳起来拥抱她。江小鸥的脸微微地红了,肤色就有了人面桃花之感。丁小娜对那伙人说:“这是司徒明远在青衣巷的红颜。”

    那帮人就起哄说:“怪不得司徒总是不回家。”

    江小鸥的脸红透了。司徒正色说:“这是我们的保健院院长江小鸥。”

    丁小娜哈哈地笑起来,“瞧江小鸥脸红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们有什么事。我知道你们不过是老朋友,现在又是一条战壕里的。”

    江小鸥看了一眼胖妇人,生怕喜欢搬弄是非的胖妇人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来。江小鸥对丁小娜说:“青衣巷欢迎你。”

    丁小娜一一介绍了她那帮朋友,都是些喜欢摆弄相机的人。那帮人已经吃完了,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家伙,一个个眼睛都放光。清一色完整的二层木楼,雕花的绣窗,狭窄的青石小巷,都让他们兴奋。正是晨光初照时,青衣巷一边在太阳之下,一边在阴影中,那些人起身要去拍摄。司徒说:“青衣巷最安逸的不仅仅是外在形式,还有更精彩的内在的东西,你们等吧。”

    司徒说完就和江小鸥分头去上班,留下一帮人像外来侵略者。青衣巷居民的进进出出,都成了他们猎奇的照片。时髦的丁小娜斜依在斑驳的木门前,做了大家的模特。他们视若无人地进入郑婆婆的家,拍摄天井,拍摄那些老式的桌椅。郑婆婆从市场提了一块猪心肺晃荡着回来,看见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那些人举起机子对郑婆婆一阵狂拍。他们好一阵才让郑婆婆明白他们在做什么。郑婆婆却不依不饶,说他们私自进入她家,惊扰了神灵。那些人更觉得这个人物有意思,拍了她生气的各种表情。郑婆婆更加怒了,要让他们有个说法。丁小娜说他们是司徒县长的朋友。

    郑婆婆说:“我管他司什么徒,这是我的家。你们没有我的同意就进来,算是强盗。”

    丁小娜哈哈地干笑两声,“你们看,这就是老巷……老人。”

    有个戴眼镜的人掏出一百元钱,递给郑婆婆,“婆婆你也知道我们不是抢你的东西,这点算是你房子作了我们道具的补偿。”

    郑婆婆也不客气,接了钱。到了老伴的遗像前,点了一支香。喃喃地说:“老头子,你走早了,留下我丢人现眼。”

    眼镜招呼大家退了出去。郑婆婆跟出来,“我带你们吃凉粉去。”郑婆婆和一帮穿着打扮奇形怪状的人从青衣巷走过,引发了巷子里居民的好奇,他们开着郑婆婆的玩笑,郑婆婆却自豪的样子,说:“这些是司徒县长的朋友。”

    到了凉粉点,那些人也是好奇,到处拍摄。老板娘却没有好脸色。丁小娜说:“他们是给你做广告,你的生意会更好。”

    老板娘板着脸说:“我不稀奇。”

    吵吵嚷嚷时,杨木提着父亲留下的二胡出来,问郑婆婆二胡的琴筒是什么木?郑婆婆看了半天,把琴筒放在鼻子下闻闻,又用口水在琴筒上擦试,“不得了,紫檀木。”杨木重复了一句:“檀香?”郑婆婆摇头,卖弄地说:“不是檀香,是紫檀,紫檀没有香味,但是木质比檀香好。”杨木笑问:“婆婆怎么成了专家。”郑婆婆脸色却阴郁,丁小娜一伙在旁边听了,直说高人。要杨木把二胡摆在木墙边拍照,还有人想买,杨木只是对郑婆婆道句谢谢,就傲慢地提着二胡一歪一拐地走了。丁小娜甩句:“有脾气。”一伙人就哈哈地笑。

    丁小娜一行一天就在青衣巷转悠,带着一种优越感,拍了许多在他们的生活中已经消失却可能成为永恒的生活细节。晚上司徒明远在三江宾馆请他们吃饭。同时请了江小鸥和向白玉,那些人说到青衣巷,带着一种大地方的人对贫穷落后的小巷的一种怜悯,以调侃的口吻说到郑婆婆,说到有一把紫檀木二胡的跛子。

    司徒明远说:“青衣巷里的人在生活,青衣巷外边的人在奔波。”

    大家起哄说精辟。江小鸥却一直沉着脸,听他们说到杨木,心里更是不悦。

    向白玉却踌躇满志,说要改变青衣巷,要让她的青衣巷居民从老房子里走出来,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子。司徒大笑,说到城市建设,怎样保留自己又创新,举了很多例子,国内国外,显得博学。江小鸥几乎要用崇拜的眼光看他了,司徒并不多给她一点眼光。饭后大家跳舞,司徒请了这个请那个,最后才请江小鸥,他拥着她说:“最亲近的人留在最后。”

    江小鸥有一丝委屈,他又说:“你感觉没有?”

    江小鸥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感觉,他用胯顶了她一下,“雄吧。”

    江小鸥说:“你就是个流氓。”

    他放开她一点,“才子加流氓。”他大谈起本真的冲动,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现。江小鸥恨不起来,现在的司徒是他的真面目还是曲子一完后,那个彬彬有礼的家伙是他的真面目。曲子还没完,和另一个人跳舞的丁小娜旋到他们身边,“聊什么啦,那么热络。”四个人就停了下来,司徒说:“关于生命。”

    丁小娜说:“别把江小鸥搞得像学究,天使样一个人,让你搞坏了。”

    江小鸥觉得她说那个搞字,非常刺耳。捶丁小娜一拳:“说什么啦?”丁小娜哈哈地笑。向白玉过来,话题又绕到青衣巷的改造上。

    向白玉正好分管城市建设,她把一套关于拆掉青衣巷重建美好家园的方案交给司徒时,司徒却坚决反对。说她不可以急功近利,更不能破坏文化。向白玉弄不懂他说的什么文化,说:“难道就是留着破败的摇摇欲坠的木楼,让别人来嘲笑。”司徒看她激动的样子,缓和说再想想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案。

    改造青衣巷的方案暂时搁了下来。丁小娜一伙却在旅行杂志上发了很多青衣巷的照片,有更多端着相机的人来到青衣巷。可是到了夏天,因为小小的一次地震,青衣巷所有的房子好像都倾斜了,但是仍然没有倒下来。年轻人多数离开青衣巷在新城置了房子,剩下一些老人坚守着祖宗留下的老房子。又是一场暴雨,有房子倒了。有老人受了伤,向白玉带着人去慰问,专门去了郑婆婆家。郑婆婆看见大家进来,仍然稳坐在椅子上,房子里有股潮湿的霉味,阴阴的天光从天井里射下来,周围还是黑黑的。向白玉说:“郑婆婆放心,青衣巷会改造的。”

    郑婆婆却说:“我不会搬出老房子。”

    向白玉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住了几十年舍不得,但是想一想,改造之后良好的通风采光,是不是更利于健康长寿。你问问那些保健院改造之后搬进新区的邻居。”郑婆婆说了句:“我受不起。”

    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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