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钟,这才到达医院。
万树德已经能坐起来了。人一清醒,想到失去的财物,不免气堵声塞,见了妻女,便没个好嘴脸。
见芳晴出门上厕所,李明彩忙拉了老头子大略把房子的情形讲了一遍。
“你瞧仔细了?”万树德狐疑的问。
“当然。”李明彩瞅瞅左右,压低了声音说:“连厕所里的内裤都是两条,有一条是芳晴的,我买的花色,一丝不错。”
原来是错怪了孩子。
万树德心里一块石头轰的一声倒地,满地碎石,如鸡毛一般祸乱人心。
“这算什么事呢?”他烦恼的说:“房子买了,装又装不了,白白的搁置着。说声上门讨债,说不定就是去给别人做保姆,讨债,也不知要讨到几时才能好。把自己一家倒搞成是要饭的,还连累我摔了一跤,连手机带钱包带证件都没了。”他一想到这个,不由得火大。“还是快点回家补办证件要紧。”他说着将老伴的手一捏,李明彩自然知道他心思,是那笔钱吧,街道发的补贴费,没证件可取不出来。
他是个急性子,顿时一秒钟都在床上坐不了。
“白花这个钱做什么。”他说:“喊芳晴回来,把旅馆退了,我们俩就到她那里去挤一夜。自己爹妈怕什么,瞧一眼难道还怕少了块肉。”最最关键的,是要上门将孙宜敏警训一顿,他们夫妻俩对视一眼,心意相同,折回头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芳晴。
芳晴早走了,她如何肯留在这是非之地。在电话里她甜蜜的对李明彩说:“不上班要扣钱的,最近正在抓纪律,可不敢请假。医药费我已经结了,如果还有多余的钱,就买点礼物,也算我孝敬你们二老。晚上我直接回旅馆,给爸带个新手机回去。妈,今天多亏你帮我收拾。关于钱的事,你跟爸说,快了。不过,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刺激到那个人。”
李明彩晓得芳晴所说的那个人即是孙宜敏。这一路听来,只觉得事事妥贴在理,连这个“刺激”也显得颇有分寸。除了自己的女儿还能信谁呢?他们老俩口晃晃悠悠的起身收拾东西,未免在无人处,又把昨晚的那个年轻人又翻来覆去的讲了无数遍。
“是所有人的中最好的。”万树德强调:“虽然瘸了。”李明彩抢白说:“瘸了才晓得疼人。”
公交车往前,有数十人在车上散坐。在轰轰的马达声里,李明彩这一句话如汽笛般鸣亮。四周那诧异的眼光,万树德恍如未见般坦然。一个人年纪大了,除却生死再无它事萦怀。这让他既是伤感又是愤怒,最终转化成一种深切的倔强。晚上在旅馆见到芳晴,他便开口对女儿说道:“你要写一张保证给我,保证在三个月后让我住上新房。”
李明彩分明是赞同的,嘴上却说:“三个月怎么够,房子装修好光散散味道,就要好长时间呢。对吧,芳晴?”
虽然这是意料中事,万芳晴仍然觉得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离。她别开脸,望向窗外,有森森的绿意在风中游逸飞舞。金色的阳光,喧嚣繁华的大街,那些亲密相拥的人,透过树枝的缝隙映进她眼里,似一颗针,紧紧的扎在心上。从此关山万里,无论是如何的客气礼貌,都不能再换回她从前心中对家人所存有的恋爱以及愧疚。还好不是我爱的人,她绝望的想,对于那个她试图倾尽所有,去爱,去分享,但从生理上讲,却和她毫无血缘的,未知男人,在这一刻,她所抱有的期望,远胜于世上所有在幸福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小孩。
可越是这样,就越容易在婚姻的道路上踬扑颠沛流离屈辱。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吧。万树德看见女儿容颜惨淡的回过头来,轻轻应了声是。心中不仅涌起无限狐疑后悔。或许应该让芳晴打张字条才对,他这样想,嘴上却有点讪讪的难以开口。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砰的一声门响,万芳晴随皮鞋声当当的消逝在走廊深处。空余他夫妻二人,对着身边的行李和枕上的二张车票,翻来覆去的颠倒思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