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顾夏没想过浅浅会和她说话,可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那个声音又那样明显带着稚气未脱的味道,不是浅浅又会是谁。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一张嘴就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在这样一个天使般的精灵面前,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是我妈妈吗?”浅浅又问。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顾夏,只是一直继续在给她的娃娃穿衣服。
顾夏抿抿嘴,终于艰难的吐出了那句话,她说:“是,浅浅,我是妈妈。”
几个字,说得再慢,也不过几秒钟,可这之后,又是漫长的寂静,顾夏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是刚毕业的时候进顾氏接手第一个大单子和人家谈判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她好像一个罪无可恕的人,在等待法官的宣判,明知道结果只有一个,可还是带着一点点侥幸,她就是这样,带着一点点侥幸,等待浅浅给她的宣判。
可浅浅的反应太过异常,她实在不太像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她*静,她不说话,好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在意,也好像她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所以才波澜不惊,情绪没点波动,可无论哪种情况放在这么一个小娃娃身上,都只会让人觉得诡异。
顾夏很焦躁,她想试图说点什么,可是她确实没有跟小孩交流的经验,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能说点什么有意思的小孩感兴趣的话题,她只觉得热,汗珠一点点从皮肤里渗透出来积聚在额上,再顺着脸颊滑动到下巴,感觉在这一刻变得出其敏感,她用手摸了一下脸,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擦下很多汗,只是刚刚确实感到汗珠满面。
顾浅浅给手中的娃娃输了两个小辫子,是最寻常孩子输的那种,一左一右,扎在耳上。“这是Lily,我是她妈妈,我喜欢给她梳辫子,可总是梳不好,阿姨说要我跟妈妈学一下再给娃娃梳,可是我没有妈妈。”浅浅摆弄了一下那两个并不对称的小辫子,好像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我没告诉阿姨我没有妈妈,我告诉她我妈妈梳辫子就是这个样子的,不信你看我的辫子,”浅浅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她指着自己小脑袋上两个不齐整的辫子说:“其实我没妈妈,这也是我自己梳的,我骗她的。?”
过了一会,浅浅又问:“我没妈妈,你是谁?”
顾夏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捂住嘴,生怕弄出一点声来,可眼泪却控制不住,汪洋似的涌出眼眶,她不想哭的,可浅浅的童言稚语一句一句都在敲打她的灵魂。
叶卮扬回来的时候,顾夏已经哭得成了个泪人,浅浅则在一旁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眼光在看着她。
他放下买好的东西,轻轻走到她身边蹲下,把她揽进怀里,问:“你怎么了?我不过走开一会。别哭了,你吓到浅浅了……”
顾夏说不出话来,只是任眼泪肆虐流着,她有太多太多的悔恨,她恨不得就此哭死了自己。可叶卮扬并不放过她,他执意要问个究竟,他掰开她掩着唇的手,又不许她用牙咬着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简直是这世上最可恶的人。顾夏两手被他反剪在背后,她实在忍不住就要哽咽出声,最后没办法,只得一口咬住眼前他的衬衣领子。
叶卮扬忍着那种湿淋淋黏糊糊的恶心感觉,一手揽在顾夏腰上,一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对于怎么哄她,他似乎一直不得要领,不然怎么越哄,她哭得越厉害呢,叶卮扬长叹一声,“别哭了啊,乖,别哭了,浅浅还看着呢……听话,别哭了,浅浅饿了,你也饿了,别哭了,先把饭吃了……”
顾夏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能哭,彷佛一生的泪水都攒在了今天一涌而出,她也不想哭,尤其在浅浅面前哭,可她控制不住,眼泪似潮水,前赴后继,一波接着一波,止都止不住。哭到了最后,她都哭晕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浅浅刺激到了,还是这么些年受的委屈全在今天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反正只有放肆哭着一场才会好些。
浅浅许是受了妈妈的感染,许是不知所措害怕了,看着看着忽然间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显然她哭得要比顾夏理直气壮得多,声音嘹亮,但可惜用劲太猛,不一会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顾夏和叶卮扬听到声音纷纷爬过去,叶卮扬抱起女儿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可浅浅哪里还能回答他,只是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泪。顾夏听闻女儿哭声,一吓之后到渐渐止住了哭,她绕在叶卮扬身前看他怀里的女儿,她的眼睛哭了太久,早已红肿了起来,她透过眼皮之间变得不大的缝隙看浅浅,可惜泪眼朦胧的也看不清楚,索性一伸胳膊,抱着女儿一起哭。
叶卮扬已经快要被这一大一小两个魔星哭得发疯了,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过出去一会,一回来就是顾夏在哭的场景,打死他也不信是浅浅把她欺负哭的,虽说浅浅顽皮了一点,但怎么也不至于杀伤力这么强吧。
他也很想哭,如果哭能解决问题的话,他不介意以一个男儿身和这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痛哭,可是哭完了,事情还是要人去解决,而现在急需解决的,便是温饱问题,那个大的饿一顿无所谓,可那个小的可饿不得,叶卮扬向闻声而来的护士使了个眼色,他和护士两个一边一个好不容易把抱在一起哭的两个人给各自分开。浅浅交给护士带走,顾夏则被叶卮扬圈在怀里不得动弹。
“行了行了,没人要才散你们娘俩,”叶卮扬劝道,他用手背擦了擦顾夏的脸,一碰就是一手的水,他甩甩手,道:“小祖宗,你别哭了,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哭。”
“你哭什么啊?都要结婚的人了,还哭,”叶卮扬再接再厉,抻着衣袖给顾夏擦眼泪,这衬衫是纯棉的,可比手吸水多了,一擦就湿了一大片,顾夏的脸被他蹭得通红,衬衫上的纤维在她脸上划来划去,很痒,她不由得就去躲,可始作俑者偏不许她躲,叶卮扬承认自己有一点报复的情绪,他还是在介意她要离开自己嫁给别人的事实,所以越说越气,下手也就没个轻重,他用一手固定住她的脑袋,一手用另一边干的袖子继续擦,一边擦还一边教训她:“躲什么躲,妆都花了,没脸猫似的,不擦干净一会去看浅浅,她又该吓哭了。”
“好了好了,我不哭了,你别擦了,疼……”顾夏受不了他这近似粗鲁的折磨,终于逃开了他的魔掌。
顾夏退后两步,站好,声音还有哭后特有的沙哑,她问他:“浅浅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叶卮扬背过身去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待他觉得能控制了才又转过来,他指指隔壁,“护士带她回病房了,中午了,该吃饭打针了,我们也过去吧。”
“等等,”顾夏上前拽住叶卮扬的袖子,哭了一场不代表她把脑子哭没了,她问出心中的疑问:“浅浅到底有什么病?我那天检查过的,她没受伤,顶多是受了惊吓,她不该住这么久……”
“不该?”叶卮扬笑了,带着点讽刺的笑了,他眼睛弯着,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让人看了心里发寒,顾夏下意识的就想放手,可为了女儿,她不能再退缩,真有什么事情的话,她想知道答案。叶卮扬看看衣袖上再次拽紧的手,苦笑道:“顾夏,你真不是个好妈妈,你知不知道,浅浅不是身体有病,而是这里有病,所以一点点惊吓足够她发病了,”他边说边用手指点点心口的位置,然后继续道:“你就没觉得奇怪吗?浅浅和普通的小孩很不一样……其实我们两个是半斤对八两,你不是好妈妈,我也不是好爸爸。”
顾夏颓然松开了手,她被这一番话震惊得呆在原地,一动不能再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