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都陪着你。”
“真的吗?”
“嗯!”任瀚说“你不信我们就拉钩。”
白色的帘子轻轻摇曳着,女孩的影子被光斜斜地打在布帘上,隐约间,能看见两人拉钩交叠的手,听见短暂却美好的笑声。
江叙从沈方煜怀里睁开,敛了眉眼,转身往病房外走。
沈方煜追上去,“不去查房了?”
“等她们聊完再去吧。”江叙不太忍心打断这一幕,“任瀚的手术还没做吗?”
“嗯,”沈方煜说“明天做,我刚本来也是想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后天排的门诊我跟人调过班了,明天晚上下了手术就和你回b市。”
他把高铁票递给江叙,“后天晚上回来?”
江叙点点头,调休的时间很紧,他的工作一环接一环,根本歇不下来,一天时间已经很多了。
疾驰的高铁上,窗外树木葱茏,江叙靠着椅背打算看看文献,沈方煜瞥了他一眼,不容置疑地关上他的屏幕。
“睡觉。”
“还早。”江叙反驳道。
“睡会儿吧,”沈方煜意有所指道“我怕你晚上失眠。”
江叙顿了顿,最后还是收起平板,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有些紧张,亦或许是有些别的思绪,江叙的入睡显得有些艰难,过了很久,他才好不容易感受到了一点困倦,可刚准备陷入黑甜的梦乡,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哭声。
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扯着嗓门像是想把整个高铁掀翻,一时周遭人都侧目而视,怀抱着孩子的母亲露出尴尬的神色,脸上挂着歉意的苦笑,然而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和愧疚感,依旧哭声震天,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委屈了。
虽然江叙在科室听习惯了这样的哭声,但这会儿他的神经似乎格外敏感,孩子如雷贯耳的声响让他的头有点轻微的痛,他闭着眼,想重新寻回那点睡意,孩子却像是跟他对着干似的,又拔高了分贝。
“你哄哄孩子啊,”女人身后的大妈是个暴脾气,“你不嫌吵我们还嫌吵呢。”
抱孩子的母亲垂下眼连连道歉,“我哄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哭成这样,真是对不起。”
大妈见她这幅态度,不好再说下去,只能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怎么带孩子的你。”
那母亲一听见这句话眼圈就有些红了,赶忙去拍孩子的背,可小孩儿的哭闹总是不太讲道理,明明刚喂过奶,也没着凉,可就是哭个不停,寻不到缘故,反而她越哄孩子哭得越厉害。
“让我试试行吗?”沈方煜突然站起来,走到女人身边。
“啊?”
沈方煜扫了一眼江叙,对女人说“我是产科的大夫。”
小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人抬头看了看沈方煜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有些犹豫。
“你让他试试吧,”不堪其扰的大妈开口劝道“反正这会儿在车上又没到站,你也不用怕他是拍花子的给你把孩子抱走了,大家伙儿都看着呢,再说小伙子看着也不像坏人。”
“那……那多谢您了。”女人极其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沈方煜弯下腰,一手扶着孩子的脖子,一手托着他的屁股,把孩子接到了怀里。
那孩子看起来六七个月左右,长得挺胖,沈方煜抱得倒不算费力,任由小孩儿用肉嘟嘟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半卷起的袖口因为用力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他有节律地轻轻摇着孩子,让孩子贴在他胸口,小声哼着歌。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还真的稍微安静了一点儿,沈方煜停止了摇动,把孩子抱到车厢连接处的窗边。
窗外的景色疾驰,传来低频而稳定的白噪音,那孩子像是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盯着看了一会儿,沈方煜也安静下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直到孩子彻底忘记了要哭,他才把孩子的头轻轻贴在他颈侧,没过多大会儿,胸口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大人有节律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是哄睡孩子最好的法宝。
他又抱了一会儿,确定孩子彻底睡熟了,才很轻地把孩子交回了女人手里。
“不愧是产科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啊。”那大妈压低了嗓门儿夸了一句,女人也露出感激的神情。
沈方煜笑了笑,坐回江叙身边,见他的眉心还微微蹙着,“不吵了,还是睡不着?”
江叙“嗯”了一声,半睁开眼睛看了沈方煜一眼,“那孩子睡了?”
“那当然,”沈方煜笑道“就没有我抱着哄不睡的小孩儿。”
妇产科的大夫可没有哄孩子睡觉这种副业,江叙问“你还哄过谁?”
“我大哥的孩子。”
“亲哥?”
“嗯。”
江叙意外道“你不是独生子女?”
他出生那几年,正是计划生育严格的时候,江叙身边的大多数同学朋友都是独生子女。
“看,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沈方煜转了话头,“所以我可有经验了,要不我哄你睡?”
江叙翻了个白眼。
“试试呗,你不敢?”
两次翻车的江叙终于识破了沈方煜的激将法,“你少激我。”
“那你上不上钩嘛。”
江叙直接闭上眼睛,无视了聒噪的沈医生。
半小时后,越躺越清醒的江叙再次睁开眼,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下去的景色。
“怎么?还是睡不着啊?”沈方煜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的神色,伸出胳膊道“我就说让你试试。”
江叙的太阳穴跳了跳,有点痛。
……算了,他想,试一下就试一下。
江叙面无表情地偏头靠到沈方煜胸口。
“你——”
怀里骤然一沉,先前还在打嘴炮的沈方煜跟被按下暂停键似的,突然就哑火了。
“试试看吧。”江叙破罐子破摔道。
胸口温热着,沈方煜怔愣片刻,才像是骤然回神似的,小心翼翼地掀起两人之间的护栏。
他僵硬地抬手笼过江叙,轻轻拍在他背上,突然有点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
“你心跳好吵。”江叙闭着眼评价道。
“那你……往上靠一点?”沈方煜咽了口唾沫,“可能是你耳朵恰好贴在心音听诊区。”
江叙贴着他往上挪了挪,靠上他颈侧,柔软的发尾扫在沈方煜下颌,沈方煜觉得就像一阵火从胸口烧到颈侧似的,眼下还有向脖颈之上蔓延的趋势。
“你是不是心动过速,”江叙就刚才听到的心音给沈方煜下了诊断,顺便附上了医嘱,“回去有时间去查个心电图。”
“嗯……好。”沈方煜满脑子浆糊地敷衍道“可能是有点热。”
江叙没再出声了,沈方煜的脑子却越来越混乱,胸口侧颈真实的触感让他莫名地又想起了那些破碎的梦。
他深吸一口气,垂眼望向江叙。
男人此时无比真实地靠在他怀中,神情毫不设防,带着几分浅淡的疲惫,却无端有些勾人,他的呼吸落在沈方煜的脖颈上,在他的侧颈染上了一片红,要是江叙这时候睁开眼,或许还能看见他鬓边的薄汗,和那张神情并不平静的脸。
没敲门冒犯过江叙一次之后,他虽然没有刻意和江叙保持距离,但也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让人心猿意马的回忆。
他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情让江叙不高兴。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江叙对他莫名其妙的吸引,可现在那些被压抑的东西仿佛又卷土重来,甚至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沈方煜突然有点佩服柳下惠,人家抱着一个异性都能坐怀不乱,他只是抱着同为男性的江叙,怎么就生出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以前也不是这么禁不住撩拨的人啊,况且江叙还没撩拨他。
沈方煜想不明白,他一个直了这么多年的直男,到底为什么会对江叙有这么多的旖念。
或许江叙说的对,他确实应该去医院看一看,做做检查,但不是去看心脏,而是去看看男科。
江叙显然不知道沈方煜心里头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沈方煜穿的很薄,身上温度有些高,但靠着睡觉正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沈方煜的呼吸声似乎略有些重,但这样的声音却格外催眠,没一会儿就让他觉得困了。
半梦半醒间,他闻到了沈方煜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尾调有点温柔的甜味,像是缠绵过后的清晨,给人一种放松而舒缓的安心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靠着这个味道把那个小孩子哄睡的。
沈方煜喜欢用香水,也喜欢在家里点熏香,但因为他用的那些味道都很淡,江叙有点鼻炎,一直没什么感觉,每次沈方煜拉着他欣赏,他都无动于衷。
可或许是因为挨得太近,他今天居然闻见了。
柔和的香味包裹着他,年轻的气息像是初雨后的青草上,绽出了一朵挨一朵的蓝风铃,风一吹,花就会微微摇曳。
不对,江叙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好像并不是他第一次闻见沈方煜身上的香味。
上一次,他们似乎也挨得很近,那时的味道似乎比现在要更加浓烈,张扬而暧昧的气息里,仿佛还混杂着厚重的酒香。
然而他来不及想清楚后文,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沉沉的梦乡,梦里的蓝风铃开了一片,层层叠叠,随风摇曳,最后化成了一个男孩蓝颜色的校服。
朦朦胧胧的,江叙想,好像似乎……还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