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峻对此却有清醒的认识。
灭掉孟超的前军是个偶然,这份偶然中有孟超一意孤行,胡乱治军的原因,也与陆机存心要将孟超置于死地不无关系。
如果在孟超军被袭后,陆机能立刻派兵强渡河桥增援,凤桐峪的王瑚是挡不住的,李峻这边也不可能死咬着孟超不放。
故此,孟超军的被灭只是当前的个例,不能就此便轻视陆机所领的其他兵马。
这些想法,李峻不会与宋洪等人说。
当前的确需要振奋军心,自己身为主将不盲目自大也就够了,没必要在这份激情上浇盆凉水,
“世回,凤桐峪那边与过河桥的陆机兵马交手了,王瑚正领兵且战且退。”
宋洪刚得到消息,即刻便向李峻禀报。
李峻停下脚步,问向宋洪:“有多少人过了河桥?”
宋洪回道:“大约有近三万兵马,王瑚是在他们准备扎营时进行了突袭,随后便领兵向南撤。”
李峻点了点头,笑道:“两千人就敢冲三万人的军营,王瑚还真有甘兴霸的胆魄啊!”
说罢,李峻稍作思忖,回头望了一眼孟津城,对宋洪吩咐道:“让人将城门彻底封死,在城墙上插满军旗,另外,把那些死尸都挂在城墙外,孟超的尸体也吊在门楼上。”
宋洪虽然对李峻的做法略有不解,但他依旧按照要求吩咐了下去。
一切安排妥当,待寨沟与靖山两处的兵马也在孟津城外会合后,李峻领兵又返至望马台,回到了那座已经被摧毁的营寨。
当前,军卒们的士气正盛,李峻想用这股士气对陆机的兵马再进行一次冲击。
如此,使得陆机无法准确地判断出洛北一线的兵力,从而延缓他们左右两路军对洛阳城的合围。
★★★
河桥南岸,王粹军大营。
王粹,弘农郡人,襄阳侯王濬之孙,娶先帝之女颍川公主为妻,时任北中郎将。
对于前军大营在望马台被袭,孟超被困孟津城一事,王粹早已从探马的口中得知。
然而,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连派兵增援的建议也没有向主将陆机提出,摆出了一副毫不知晓的样子。
贪婪与自私是人性所固有的,在利益的面前,它或许会被隐藏,又或许会昭然于世,但自始至终都会存在于心。
在王粹的眼中,孟超就是一颗火石。
这颗火石需要被点燃化为灰烬,如此才能将火烧到陆机的身上,彻底将陆机从主帅的位置烧下来,甚至被烧到遍体鳞伤。
王粹觉得自己也并非是在意这个大都督的位置,他只是认为陆士衡没有资格来统领邺城军。
大家同是金谷二十四友,陆机凭什么就能得到成都王的信任,让他来掌辖十万大军呢?
“艰于力则借敌之力,难于诛则借敌之刃”
王粹觉得以当下的情形,用上这招借刀杀人可谓是上上策。
自己本就与孟家兄弟不睦,若是孟超战死,不仅是少了个对头,其兄孟玖也定会让陆机赔命,而王府中的吴人势力又必将与孟玖水火不容。
如此一来,竟也有了一石二鸟的奇效。
当下,王粹得意于自己的良策,同时也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搅乱了好心情。
帅帐内,王粹恼火地向参将冯冲问道:“那些人逃向了哪里?”
冯冲拱手执礼道:“将军,那些兵马正向南逃窜,应该是想要逃进孟津城。”
听到孟津城,王粹愣了一下,低声问道:“孟津城破了?”
“将军,城门没守住,破了。”冯冲点头回答。
王粹皱了皱眉,问道:“那小督孟超呢?活着还是...?
冯冲略低了低头,偷望了王粹一眼,回道:“孟督战死,尸身被吊在孟津城门楼上。”
“奇耻大辱啊!这让我等如何向大王交代呀!”
王粹痛心疾首,一掌拍在了书案上,刚刚研好的墨汁翻洒在了黄藤纸面上。
“唉...”
王粹长叹了一声,继而向冯冲吩咐道:“即刻命人将消息传回邺城,让大王多少也有些准备呀!”
冯冲点头称是,又听王粹命道:“传令下去,让赵镶的前锋营先行至孟津城下,既然他们想龟缩于孟津城,那我就围住他们,围死他们。”
说到此处,王粹故作感慨道:“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把孟小督的尸身抢回来呀!”
王粹身为大军的副帅,他是要对孟超的死担负一定的责任。
故此,王粹要先于陆机围攻孟津城,做出为孟超复仇的姿态,并打算抢回孟超的尸体运回邺城,如此才能将自己的责任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