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正堂,钱弘佐正考问世子钱惟彦的功课,今年钱弘佐正式为宝儿赐名惟彦,希望他能“思才思德”。
千字文里“鳞潜羽翔”的潜怎么读他又忘了,钱弘佐让他把手伸出来,打了两下手心。
钱惟彦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哽咽道:“宝儿犯错了,阿爸要打宝儿。如果阿妈犯错了,阿爸是不是也要打阿妈。”
钱弘佐叹了口气,往后靠在胡床的靠背上,“是谁告诉你阿妈犯错了。”
“绛萼院的人都这么说。”钱惟彦嘟囔着。
钱弘佐让宫女把钱惟彦劝走。
“哎,自古帝王多薄幸。”便命章德安去处理屏儿的事,他将屏儿圈禁衣锦军,看守钱家祖坟。
衣锦军是钱镠老家,钱镠封王后,辟家乡为衣锦军,钱镠与钱元瓘都葬在那里。看在儿子的份上,钱弘佐还是饶了屏儿一命,让她在衣锦军看守祖坟,永世不得回杭州。
这厢,杜建徽正对着杜昭达破口大骂,杜昭达的父亲杜聿琛跪在一旁为儿子请罪。
“没脑子!你除掉了谢帧嘉、也除掉了屏儿,你倒是出了气,可我们杜家要完了!”杜建徽一脚把杜昭达踹倒,杜建徽七十多岁了,仍然如此矫健,确实难得。
“阿爷,我搞掉了谢帧嘉,程昭悦就离倒台不远了。阿爷还没做过丞相,难道就不想出将入相吗?”杜昭达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不可能了!我告诉你不可能了。”杜建徽快气死了,“你看看这两年武将的升迁,陶安同、朱行忠、赵承泰、余安,都是殿下一手带起来的武将。还有那个仰国章,不过是偷袭拿下了一个半破的建州,就升得那么快,仰家又要起来了。”
杜建徽说得都累了,坐下来继续说道:“你以为殿下年少可欺?倾尽吴越所有,孤注一掷攻灭闽国,你以为他是能让人欺负到头上的人?”
“他是在忍,忍到我们跳出来,好把我们一举除掉。说到底,还是怕我手里的权柄啊。”杜建徽一巴掌把杜昭达打翻在地。
“你好好看好了,屏儿获罪,世子马上就不是世子了。我们杜家没了世子,还能有权势?还能有地位?哪个帝王会放心把兵权交给我们?”
杜家失去世子后,为了防备杜家支持钱惟彦,甚至造反扶世子篡位,杜家都不可能再掌握内外兵司了。
杜建徽又无奈道:“殿下大力提拔仰国章,固然他是立了点功劳,可其实大王是想重新把仰家扶起来,制衡我们杜家。仰仁诠执掌内衙多年,门生故旧不在我之下。”
杜昭达鄙夷道:“仰仁诠自第一次征闽惨败后就疯了,哪里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仰国章还嫩了点。”
杜建徽又是一巴掌:“谁都像你一样蠢,家世早就败完了。你怎么知道仰仁诠不是假疯?如果仰妃生下儿子,你猜仰仁诠会不会突然就好了?”
杜昭达闻言吃惊地倒地。
杜建徽像是突然抽空了所有精力,颤颤巍巍地走到书案前,他儿子杜聿琛忙起来扶着他。
“循珍(杜聿琛字),给我磨墨,我要上表乞骸骨。”
“父亲!”杜聿琛一惊,“父亲一退,我们杜家可就没人了。”
“你儿子没脑子,你也糊涂么?”杜建徽唾沫星子喷到了杜聿琛脸上,“我现在主动乞骸骨,交出兵权,你们才有好日子过,大王念着旧情,还会留机会给你们,杜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们要是不识相,复起的仰家、新晋的赵家,就会把我们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