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可惜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相府继夫人王氏伸出纤美的手指,轻轻抚着怀中婴孩的脸颊,笑容柔软地道。
“母亲,您、您为何要这么说?”卿如晤卑微地跪在地上,狼狈得像一条落入阴沟的野狗,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面前尊贵无匹的贵妇,“太子已死,您是我和孩儿最后的希望了啊!”
自母亲和弟弟接连去了之后,一直深得父亲宠爱的王氏便顺理成章地被扶正,虽然她是前夫人的女儿身份尴尬,可是王氏从未苛待过她。
衣食住行方面处处都越过王氏亲生的四妹,为此,她简直把王氏当作亲生母亲一般看待,甚至为了报答王氏这个善良贤惠的继母,眼睁睁地看着四妹将她的未婚夫二皇子抢走,她也不哭不闹。
她们的感情是这样的好,好到卿如晤不明白,王氏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闻言,王氏冷冷地看向她,眼里不带任何情绪,就像在看卑微的尘埃草芥。
“这么漂亮的孩子,我真有点舍不得下手啊……”王氏冷笑道。
话音刚落,王氏猛地将孩子高高举到头顶,用尽全力向地上掷去。
卿如晤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刹那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噤声了,连动作都变得缓慢而安静。
她看着儿子的身躯被狠狠砸在地上,以头朝下的方式,撞上那坚硬的青石板,摔得脑浆迸溅,猩红的血从襁褓里蜿蜒出来,瞬间染红明黄的缎面。
她看着儿子,看着他一声闷响都没有哼出来,小小的手脚动了动,便再也没有声息,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睛里,还含着对世界的好奇,和对母亲的眷恋。
“皇儿——”
卿如晤目眦欲裂地嘶吼一声,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捧着那具小小的尸骸,抖得不成样子。
王氏开怀大笑:“蠢货,你和你娘一样蠢!如今整个大秦已是二皇子的天下,你有太子的休书又如何?老爷绝对不会冒着得罪新主的危险,救下你这个没用了的狗货!”
说着,王氏弯腰凑到浑身发抖面白如死的卿如晤耳边,低低地道:“忘了告诉你,你娘白氏、你弟弟卿怀璧都死在我的手上,现在又添了个你儿子……哈哈……”
卿如晤神情一窒,抬起头看向王氏,猩红的双目愈发狰狞疯狂:“你说什么?!”
王氏凑到她的耳边,眸色冰冷如霜,声音却在轻柔地呢喃:“是我陷害你母亲与你表舅苟合,让她羞愤投缳而死,是我让人灌了你弟弟一碗剧毒,让他肠穿肚烂而亡,当然,也是我亲手将你儿子摔了个稀巴烂!”
说完,王氏指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一滩,笑得花枝乱颤。
“汪汪汪……”几声野狗的狂吠响在耳畔,反应过来时,她已被粗暴地拉开。
牵着黄狗的小厮松开了铁链,那饥肠辘辘的畜生就这样冲过来,一口咬住她儿子的脸,随即响起了咀嚼骨肉的声音。
她推开钳住她的小厮,却被一棍打断了双腿。
她伸手爬向正在被啃食的儿子,却又被踩碎了十根手指。
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喘不过气来,哭得眼眶发疼,哭得泪水满腮……
“来人,扒光废太子妃的衣裳,送去刑场陪废太子府上下去死!”王氏冷冷吩咐一句,步履婀娜地走进了相府,走进了卿如晤那一门之隔娘家。
再后来,卿如晤被扒光衣服,由卿家护卫拖着走上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一路扭送刑场。
断头台上,跪着太子府上下三百一十六口男女老幼。
而他的夫君,她那已经毒发身亡了的夫君,尸体竟被人困成一团,当先跪在三百多口老少面前——
就连死了,他们也要让他身首异处!
长孙太子,她的夫君,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本该血冷于青松翠柏之下,生平轶事写满墓碑,流芳万古,受后世百代的敬仰。
可是他的亲兄弟,二皇子长孙泓却在他的保护下丰满羽翼,然后陷害他密谋造反,以最狠毒的方式抹杀了他一世清名,永世荣光。
卿如晤哈哈大笑,状若癫狂:“王氏,长孙泓,你们好,你们对我真是好啊……害我至亲杀我挚爱!若有来生,我卿如晤发誓,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的声音如同诅咒,回荡在刑场上空,经久不散。
刽子手手起刀落,三百一十七颗头颅滚在地上,腥红的血溅洒染红刑场方圆百尺。
雨水冲刷整整七日都不曾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