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郡毗邻伦敦,遇见泽西伯爵夫人并不奇怪。
然而眼下的情况,就很尴尬了。
滂沱大雨、孤男寡女,既不是去往伦敦的方向,也不是去罗新思庄园的方向,往东南边目的地可只有多佛尔港。
泽西伯爵夫人这样的聪明人,哪里猜不到呢?
她把头缩了回去。
伊丽莎白隐隐约约透过车窗好像看见对面马车里还有个什么人,泽西伯爵夫人可能是在同“他”商量。外边雨势这样大,路上巧遇也没法下车打个招呼什么的,达西则是个务实派,他并不把希望寄予别人平白无故伸出援手,伊丽莎白感觉马车动了一动,但这点幅度全然没有奏效。
雨幕中一身泥水的达西有点狼狈。
泽西伯爵夫人指挥着自家马车停在路边,让随车的两名车夫一起上前帮忙,达西浑身湿透的样子不方便向她道谢,只好顺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有四个人一起用力,伊丽莎白乘坐的马车很快就被推出了泥坑。达西从头到脚都淌着水,正要回去自己的马车,泽西伯爵夫人的马车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她打着一把鲸鱼骨的大伞,还牵下了一位身穿风雨衣的女子,能令泽西伯爵夫人这么慎重对待的人可不多,达西不由多看了一眼。
但是隔着雨幕什么都看不清。
“达西先生,”泽西伯爵夫人笑眯眯的:“换一辆车吧。”
车夫打开门让伊丽莎白也出来,他们两人没什么拒绝的余地,而且泽西伯爵夫人提议换车,能够让他们更加顺利地出逃,因为如果不是下雨的话,公爵夫人马车上豪华的装饰以及德·包尔家的家徽实在太惹眼了,而伯爵夫人所使用的马车则非常低调不醒目。
她由不得两人拒绝,搀扶着那个穿着风雨衣的女子,上了德·包尔家的马车。
擦身而过的时候,伊丽莎白仿佛发现那个严严实实裹着防雨兜帽的人,似乎是夏洛特·布伦瑞克小姐。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再要细看,对方已经关上了马车的门。
伊丽莎白无法,只能和达西坐上伯爵夫人的马车,只待来日再感谢对方,两辆马车一南一北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那个神秘女子坐定后,除下自己的兜帽,雨衣的材质很好,除了脚下湿了身上其余地方都很干爽,这雨衣是一个叫托马斯·巴宝莉(burberry)的裁缝近年来才发明的时髦款式,她默默地笑了一下。
泽西伯爵夫人对其察言观色,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殿下,我们今天还要去见德文郡公爵吗?”
“派人告诉公爵我改变了主意,今天就先不去了。”夏洛特公主对着窗外的雨幕出神,今天可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呢,她选在今天去见德文郡公爵,只是为了确保他们俩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只不过她没想到会遇上达西和伊丽莎白私奔。
竟然私奔了呢!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夏洛特公主对于要去见公爵的事情兴致缺缺了起来。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
虽然改变了计划,泽西伯爵夫人并没有从公主脸上看出任何不快,她一向是个会来事的性格,便调笑道:“这也是一桩奇遇了呢,公主,德比郡的首富达西先生和我的座上宾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私奔,我几乎以为他们的事情要不成了,摄政王恐怕也没有想到吧。”
夏洛特知道对方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要帮他们,而且纡尊降贵地提议换马车。
“我乐意在暗地里做一切让我父王不快的事情,”夏洛特公主笑得开心,她长得只算清秀平时又比较严肃,泽西伯爵夫人还是头一次见她笑得那么轻快,便又听到她说:“不过帮他们也有我自己的私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泽西伯爵夫人便再无赘言,马车一路驰回伦敦,果然搅乱了公爵夫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手。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桩事情,翌日达西和伊丽莎白就能成功渡海前往法国,私奔成功几乎是毫无悬念。
此时伊丽莎白坐在马车里,始终对布伦瑞克小姐的出现耿耿于怀。
她对这位神秘的小姐观感很奇怪,夏绿蒂告诉过她,她就是当初在俱乐部里唯三对自己下注的人之一。
达西和夏绿蒂对自己下注纯粹出于感情因素,那布伦瑞克小姐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好玩吗?
伊丽莎白安慰自己她至少没有令布伦瑞克小姐输得血本无归,甚至还赚了个翻倍。
她方才下车的时候把达西先前脱下的外套牢牢抱在怀里,这时候有件干衣服比什么都顶用。伊丽莎白用带着的披肩让达西把自己草草擦干,然后让他穿上干外套,又把裤腿上的水拧干,这样或许可以撑到郡府梅德斯通,到时候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再好好睡一觉,只要达西身体够健壮,或许不会着凉感冒。
从前老达西先生在梅德斯通有一栋宅子,一是为了方便肯特郡的生意往来,二来也是为了方便乘船前往法国的时候有个半途的歇脚地,纵然姻亲公爵夫人可以提供下榻之所,可惜罗新思庄园离多佛尔港口还是有点远。
达西叩开门的时候,这处宅子的管家大约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好在达西将家族的各处资产打理得十分妥帖,对雇佣来的仆人们也十分慷慨,就算骤然来访,一应准备也相对周全。负责管家的洛伦佐夫人指挥着整所宅子的人都劳动起来,但是当她看到达西进门还带着个年轻姑娘的时候,洛伦佐夫人不淡定了。
她虽然不常见到老主人和小主人,惯来也是个爱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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