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从昭城返回长安,又匆匆带着大批人和金银珠玉以及奇珍异宝赶往昭城,虽然洛陵说不缺这些东西,但又怎么能够这的不带呢?
普度众生的佛祖传下三藏大乘经书尚且需要香油钱。
昭公国这么一个半独立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实体想要维系生存,难道能仅仅凭借一句简简单单的“素王在上”吗?
当然是需要多方创收的。
刘恒和洛景站在高高的皇宫门楼上,遥遥望着前往昭城的庞大队伍离开。
“又是这么简单就做成了一件事。”
刘恒突然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然后走下宫门楼,沿着皇宫高高的,几乎遮天蔽日的宫墙走着,望着墙角的几处斑驳,那是岁月的痕迹。
他走到一个台阶处,上面有些尘土,毫不在意,直接一撩袍服,坐在台阶上面,靠在墙壁上,头上的冠冕有些歪,直直的望着那片宽阔看起来却又狭窄的湛蓝的天空。
刘恒突然感慨的说道:“阿景,从朕亲政以来,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让朕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朕的存在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朕一直按照姑父所培养的那样,想要成为一代圣君。
如今倒也非常顺利,但是午夜梦回之际,总是有些迷茫和怀疑,这样就能成为一代圣君吗?
实在是太过儿戏了。”
洛景明白刘恒的情绪从何而来,毕竟这些年两人如临大敌的桩桩件件事情,总是轻而易举的做成,就像是一条光明平坦的大道,没有任何的坎坷和不平。
于是直接笑道:“陛下是否觉得高皇后和臣的父亲将这天下治理的太好,所以这些年做事才无往而不利。
您想要做成一番功业,但是如今看来都是祖恩荫庇得到的成就,于是有些怀疑自己呢?”
刘恒便随意笑笑:“阿景你是懂朕的,就是这样。”
洛景同样坐在刘恒的身边,轻声道:“陛下如此的妄自菲薄,臣以为是不对的。
您如今治理天下举重若轻,难道仅仅是因为前人的基础吗?
臣以为不是的,千钧之重交到您的手中,您能稳稳的拿住,还使它昌盛,这是您的智慧。
昔年周厉王所接手的基业难道比您差吗?
从素王开始,数代贤王所积累,朝中还有先祖文公这样贤能的臣子,最终却使得国家社稷险些倾覆。
守业更比创业难啊。
创业之时或许艰难,但是却有勃勃生机,有万众一心,千难万险之中求得一线生机,再是艰难困苦,只要众志成城总能度过。
但守业之时,却要面对内部的风霜雨雪,让人防不胜防,无从下手。
您看那远处的飞檐屋顶,它一路向上,到了最高的地方,然后就向下走去。
天上的明月到了圆满的那一刻,就开始亏损,这是月满则亏的道理。
太阳到了日中,就会一直向着西,直到落入山中,这是日中则移的道理。
王朝的气数难道就会有例外吗?
臣以为是不会的。
高皇帝、高皇后、孝惠皇帝、臣父,四代皇帝、摄政使得大汉逐渐兴盛,然后传到了您的手中。
什么是圣明的君主呢?
将这个盛世延续下去,甚至于让它更加兴盛,这就是圣明的君主!
如果它稍有衰落,也算是守成之主。
若是它一败涂地,那就是昏庸的无能之君。
如果大汉就像是天上永恒的太阳和月亮。
难道您认为大汉这颗太阳已经到了正中要偏移了吗?
难道您认为大汉这颗月亮已经圆满到了要亏损了吗?
臣以为不是的。
大汉是继续向着更昌盛、更强大而去,还是如同那屋顶飞檐一般,转而向下,这都掌握在您的手中!
这难道能说是无事可做,无功可为吗?”
洛景越说刘恒眼中便越亮,说到最后刘恒直接一把将洛景脖子勾过来大声笑道:“你小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跟着两人的宫人、宦者,甚至禁军的将领士卒,都满是艳羡的望着这一幕,真不愧是东阿侯啊,天下圣眷第一,无可比拟。
洛景只能挣脱出来,带着些许无奈的语气道:“景的智慧远远不如陛下您。
昔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称赞您而勉励臣。
臣有这一番见识,不过是因为洛氏几乎每一代子孙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这个问题,那就是先祖的功业太过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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