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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母亲终于想到一计,便招来儿子问他是否真心喜欢画中的这位姑娘,儿子当下也不隐瞒母亲,自然答是,母亲便劝儿子考取功名,若高中状元当了大官手中有了权力和人脉,兴许就能找到这位画中的姑娘,书生闻言顿觉有理,而后日夜苦读,竟在一年后的科举中一举考中了状元!
可区区一个状元也只能做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书生为了有更大的权利找到当年人群中只看了一眼便朝思暮想难以忘怀的姑娘,在宦海沉浮数年,一直向上爬,最后竟官拜宰相。彼时他早已明了,当年念念不忘的女子并非什么神仙,不过是武林高手罢了,才会在眨眼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三人的裤子打落。
多年后,官拜宰相的书生回到家乡小镇,带着仆从着便衣再次来到这个小镇的集市,竟意外看到当初那个小混沌摊仍在,想到多年前自己曾整日傻傻地坐在那里等着一位姑娘,不禁微微出神怔忪。
眼见当年卖混沌的少女已变成了两个孩子的妇人,与她一同打理摊位的也已变成了她的夫君,一个憨厚老实的男子,回想自己,只因人群中蓦然回首那惊鸿一瞥,便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一时感慨万千,再次坐到暗香依依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要了一碗混沌,吃了一口,发现馄饨色、香、馅虽都未变却已不是当初记忆中的味道,忽然醒悟,画中女子不过是自己向往的镜中月水中花,而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痴情书生,不由得一叹,丢下些碎银,带着仆从自此远去,再未回来。此为后话。
当下大街上,那三个流氓提着裤子跑远,人群渐渐散去。
而街角暗处,一个手拿折扇的锦衣公子眸中却闪过流光溢彩,将方才的所有情景均看在眼里。
他唇边带笑,淡淡说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怎么办?”好似在问旁人,可四下里明明只有他一人。
不一会儿,方才调戏暗香依依的三个痞子竟出现在了锦衣公子身后,道:“少宫主,药已涂在她的鞭上。”
锦衣公子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三人迅速离去。
锦衣公子将手中折扇展开扇了一下,许是觉得冷了,一扁嘴收了折扇。看着远去的顾不迷与暗香依依的背影,似笑非笑轻声呢喃道:“依依,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身边呢?我似乎有点想你了。”
顾不迷与暗香依依离开了戚坊镇,一路向南。
由于早上的混沌没吃几口又赶了大半天路,暗香依依又饿了。
虽已入冬,但日头却很晒,又饿又晒又是一路轻功,她饿得更快了。
远离了戚坊镇,一路荒无人烟,暗香依依几番想叫住顾不迷休息一下,可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便都忍住,直到肚子咆哮着咕咕叫出声来,被他听到,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小心又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就知道你会饿。”不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顾不迷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条河。
暗香依依想是太饿了,一看见水就想到了香喷喷的烤鱼。
她盯了顾不迷几眼,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出了神。
她着实不好意思使唤他,其实也使唤不动,便自己走到河爆一鞭子向河边打了下去!可惜鱼没震上来,河边一群蚂蚁和蚯蚓竟组成大军一般破土而出,爬在她脚底下,吓得她又蹦又跳。
顾不迷见此情形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回头惊见顾不迷在笑!她顿时忘了脚底下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破土而出爬来爬去的各类爬虫,微张着嘴,下巴几乎惊掉在脖子上。
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他会这么笑。
待他收了笑,她突然又想,自己有那么好笑吗?眼见他方才笑得前仰后合好似几百年也没看过这么好笑的人和事,这让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横了他一眼,暗道:你丫的笑个屁!
顾不迷解下背上的琴,在她无比期盼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轻轻拨了几下琴,一群鱼便跃上了岸。不用他吩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暗香依依顿时扑了上去,捡了几条最大的去水边洗刷干净。
顾不迷在水边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将琴置于膝上轻抚,可目光却没有向往常一样看着琴,而是看着远处那忙碌的身影。
她捡了几条鱼,又不厌其烦地将其它鱼一个个放回河里,唇边挂着笑意看着鱼儿重新回游水中,而后又蹲在河边处理鱼,灵活熟练的动作说明她很善于此道。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他若有所思地想,她,明明就是暗香依依,用的是紫鞭练的是落月迷香,没有易容术,爹爹也已经亲自确认,自不会错,可是……
二人吃饱后又再次上路,却均未留意方才暗香依依一鞭震出的那许多爬虫早先还颇为兴奋的在土上爬来钻去,而后却都突兀地死了。
时间相处久了,暗香依依察觉顾不迷这人其实有洁癖。只要能住客栈,他轻易不露宿荒郊野外。这点暗香依依很满意。
是夜二人赶到一处小镇时,夜色已深,敲开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门,店小二提着一盏油灯睡眼迷蒙地请了他们进去。
“两间上房!”暗香依依主动开口。
店小二陪笑道:“客官,小店店小,总共只有三间房,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客官你看……”
靠!怎么每次都和顾不迷遇到这种情况!暗香依依暗骂。
不等顾不迷回话,在店小二暧昧的眼神下抢先答道:“我和他是兄妹。一间就一间,我们住了!”同宿客栈总比露宿比荒郊野外要强,再说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一个屋檐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连他晨起必上茅厕的习惯都了若指掌,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顾不迷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便算是间接默认和接受。
店小二带着二人上楼进了屋。
屋舍简陋,隐隐有股霉味,显然不常有人住,也疏于打理,不过总也能将就。
暗香依依揪住要退下去的店小二说:“有什么吃的都拿过来。”店小二显然没想到这看似娇媚的女子力气会这么大,惊诧之余赶紧点头应下,不一会儿,便抬了一些吃食和冷茶送了过来。
吃食一看就是剩菜,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又冷又硬难以下咽,喝了口茶也是又冷又苦,暗香依依摸着肚子哼了两声,只得静下心来打坐。
床自然又被顾不迷霸占,她也不敢和他抢,只得坐在冷硬的凳子上,屋子里有四个凳子,暗道一会儿可以拼凑一下勉强当床。
打了一会儿坐,抬眼偷瞄顾不迷,见他又在自我陶醉地抚摸着琴,她也取下腰间紫鞭摸了摸,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这紫鞭是用何物所制,放了三百多年依旧这么坚不可摧?”
顾不迷道:“天蚕丝。”
天蚕丝大概又是什么稀罕物,总之必有来历,她没有继续问,将紫鞭重新系回腰间。
烛光摇曳,顾不迷轻抚琴弦,缓缓道:“紫鞭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知己、爱人,你应爱它、惜它,因为,这辈子唯独它不会背叛你,只有它会毫无怨言地默默伴你一生。”
闻言,暗香依依下意识再次抚上了身上的紫鞭,顾不迷这句话虽有些偏激却说进了她心里。这辈子,她不盼有人爱不盼有人怜,即使再害怕孤单,她也做好了孤独终老一生的准备,可如今她习得一身武功,紫鞭常伴左右,不背叛,不离弃。正如顾不迷所说,紫鞭与她朝夕相伴,未来的路因为有了它可不被人欺辱,可赢得尊严与地位,紫鞭,她的确应该爱之惜之。难怪以前看武侠片那些大侠常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原来,便是这样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