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天天都有义军战士赶往两岸各处民兵基地报到。
不论是谁、不论来自何方,进入基地之后,就是盛大的接风庆宴。
从五湖四海汇聚在一起的人们,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无论故交还是新友,都紧紧相拥,举杯同庆。
对于从中央郡各处赶来的义军战士来说,这片自由的热土与被战争破坏得瓦砾遍地的悲惨家乡相比,真恍若天堂一般。
河岸各处基地除了向所有军民提供充裕的粮食外,还有美酒、河鲜等奢侈品供应。豪爽好客的基地民众,也乐于与任何义军将士分享自己的美味与欢乐。
不过,最令这些新入伍义军将士们欣喜的,莫过于分发武器了。
自巨木堡运来的优良武器和盔甲,被分发到每一个义军战士的手里,一些有幸入选骑兵的义军战士,更发现自己有了一匹健骏的战马为伴。
以前大家都是破衣烂衫,现在却能披挂上闪闪烁亮的盔甲;过去手里拿的是粪叉木耙,能有把像样的钢刀,心里就会乐开了花,如今却是枪矛剑戟、弓弩刀盾,样样俱全。
战士们都抢着披坚执锐、挂弓跃马,人人挺胸而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狂欢庆宴和分发武器后,自进入基地的第二天开始,这些义军战士们就要开始接受近乎严苛的正规作战训练。
参加过正规军训练的自由军团将士、从巨木堡派来支持友军的各级军官,都分别带领一队人马,在河岸基地各处的空地上进行操练。
训练的内容包括军纪军规、武器使用办法、作战格斗技巧、基本阵形、进退步法、兵种间作战配合等,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假如坐船沿累斯顿河南巡,两岸热火朝天的练兵场景,会一幕接着一幕地映入你的眼帘。步兵方阵舞矛举盾,蹈步进退;骑兵队跃马扬鞭,纵横驰骋;弓弩队张弓踏弩,万箭齐发。哨声、口令声、鼓点、呐喊声,汇集成一首激昂的交响曲。
全民皆兵,共御外侮的壮观场景,真令人生出这样的错觉--整个中央郡就是一座无比巨大的演兵场,万里江山仿佛都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巍巍军营!
这场大练兵对于各路义军首领也不例外。
当战士们汗流浃背地进行军事训练的同时,他们也被集中起来,学习各项军事指挥技术。
军官们的培训,由巴维尔和别亚两人负责。
除了传授使用地图、侦察、进军、撤退、扎营等一些基本指挥技能外,义军首领和巨木堡外派军官们聚在一起进行得最多的,还是讨论下一场大会战面临的相关战略、战术问题。
“布契诺?”正在主持战前会议的巴维尔,朝手举得老高的拉舍尔黑帮头子一点头,示意他可以发言。
“我们为什么要跟兹波林的大部队进行这场会战呢?过去的战争显示,敌人的大军如果结成拳头,将是非常难以对付的,即使能够获胜,付出的牺牲也会极其巨大,甚至得不偿失。如今塞尔人的军队分散在各个据点,我军集中兵力一个个地吃掉他们,岂不更好?”
布契诺的话,也道出了许多义军首领心中的疑问。要大家抛弃过去的拿手好戏,去从事不熟悉的正规会战,以短对长,确实让人心中有些迷惑。
“你问的很好,这涉及到一些关于战争的深层次问题。”巴维尔笑道:“大家过去熟悉的是游击袭扰,灵活机动、飘忽不定,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作战时讲求神出鬼没、相机袭敌、速战速决,通过偷袭、伏击、骚扰等作战方式,于短时间内消灭敌军,结束战斗,然后立刻撤退,赶在敌军大部队过来报复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攻击的目标看,我们过去基本上都是以小股敌军为目标,讲求集中大力,打击小部,力图凭借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在有利的地形下,于极短的时间内消灭他们。大家所遇到的都是敌军人数在几十人、几百人规模的小型战斗,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人数在千人以上的成建制的敌军,我们几乎不敢去碰。这是为什么呢?”
“那还用问,打不赢呗!”屠夫奥兹瓮声道。
“答的好!不敢打就是因为我们打不赢。那为什么会打不赢呢?这就在于敌强我弱,实力悬殊。”巴维尔答道:“以前我们的战争方式,是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采取的一种无奈之举,倘若我强敌弱或者实力相当,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家园惨遭蹂躏?”
“我们过去采取游击袭扰作战方式,目的就在于通过不断消灭敌军小股部队,改变这种实力对比。今天干掉你十个八个,明天消灭你五个六个,这里宰灭几个,那里杀掉几个,如果把整个中央郡这段时间所消灭的敌军累加起来,那就成了一个相当巨大的数字。这就是所谓的积小胜为大胜,通过不断的游击骚扰,最终将敌强我弱的形势扭转过来。”
“既然这么打,我们不吃亏,为什么不一直这么打下去,最终把不可一世的联军一小口一小口地全部吃掉呢?”老盗贼庞克出声道。
“这是战争的自然进程。当敌人实力不断衰减,我军的实力不断壮大,敌我差距越来越小,随着力量的消长,最终实力的对比会被扭转过来。一旦这种力量的对比扭转到某个临界点时,就轮到我们发威,大举消灭敌人了。”
“事实上,在所有正常的战争形态中,游击骚扰都是处于从属和辅助地位的战争方式,正规战则居于主要和决定性地位,最终的胜利还是必须靠正规战来夺取。从性质上讲,游击骚扰实际上是一种防御式带有投机性浓厚的战争方式,是敌强我弱战争态势下的产物,而当我们的力量壮大到一定程度时,就要开始进行主动的有计划的大规模进攻,这样才能最快、最有效率地消灭敌人,赢得胜利。”
“庞克刚才的比喻很好,我们过去确实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敌人,但这种情况不可能无限持续下去。当敌人的力量削弱时,他们必然会逐步收缩,露在外头的肉越来越少,剩下一根根难啃的硬骨头。同样,当我们的力量逐步膨胀时,嘴巴也会越来越大,不能是小口小口,而只能大口大口地把敌人吞下去。”
巴维尔生动的比喻,令大家都笑了起来。
“可是,军团长阁下,你还是没有回答刚才布契诺提出的问题。”头脑灵活的补锅匠墨菲提出了异议:“如果我军实力足够强大的话,把聚集于各处的联军分块吃掉,可以保证每次我们都是以多打少。这不是远好过等敌人集结起来,通过一场大型会战将其解决掉吗?”
“这个问题应该这么来看。”别亚接过话头解释道:“目前两岸的联军,采取的是堡垒封锁战法,各部龟缩于堡垒、据点之内,易守难攻。我军虽然装备有了大幅改善,但攻坚能力和攻坚经验都相当不足,对方却占足地利,而且非常熟悉这种战斗方式。即使获胜,我军的损伤也会过于惨重。故而,将敌人的大部队诱出来进行野战,至少可以减轻敌军的地利优势。如果策略得当,我们甚至可以占据优势。”
“从游击骚扰走向正规作战,确实是我军必须进行的转型。虽然我们得到了优良的武器装备,正规军也给予了多方面的援助,可以大大加速这一转型的进程,但我个人认为,这仍需要相当长的一段适应时间。我们的第一场大战,就是超过万人规模的大型正规会战,这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呢?”乌丁皱眉道。
乌丁跟随庞克等人到达双鱼渡基地后,没有返回巨木堡,而是在自由军团的基地内接收残兵,协助训练,为重建黑虎军团做一些准备工作。
乌丁是正规军官出身,这些日子一直在训练自由军团的义军战士,而且他也是在座所有人中正式与兹波林交过手的将领,对于两者间的差距相当了解。
“我们知道,从一个新兵变为一名合格胜任的战士,需要几个月的训练周期以及数场战斗的磨炼。”乌丁继续说道:“从我这一个多月训练的成果来看,尽管大家非常努力,进步很快,训练效果也不错,但要想与兹波林手下那群久经战火的老兵相比,尚差了老大一截。”
“这种差距,不是说我们的战士不够勇猛--他们身怀深仇血恨,比敌人更加不畏死亡。也不是说战士们的战斗技巧不行--他们都参加过残酷的游击骚扰战,表现也非常出色。最大的问题在于,战士们没有大规模正规战的经验,而兹波林的手下对此却熟门熟路。”
“过去我们的战斗,基本上属于小规模的械斗层面。各支部队散布于全郡各处独立作战,各个战场基本上是相互孤立,不需要什么支持与配合。由于部队小,指挥灵活,武器轻便,后勤支持系统也非常简单。而现在,这些人一上场就是跟上万敌军进行大型会战,我怕到时候难免会出问题。独裁官大人的战略战术设计确实精巧,可是否想过我们的战士有没有执行的能力呢?”
“老实说,乌丁提出的问题,确实也是令我头疼。”巴维尔态度坦诚:“但我们可以通过人数的优势来弥补经验的不足。在战争中,我们留出了相当规模的预备队,一旦某处战场出现了漏洞,发生了溃败现象,就可以立刻上前填补阵线,解救友军。”
“我也知道战役发动过早可能带来的危险,可这也是形势所迫。”别亚接过来补充道:“巨木堡的正面战场上,防御守军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形势岌岌可危。”
“巨木堡的形势与我们自身的安危是休戚相关的。正因有巨木堡高大的城墙阻拦,联军主力被吸引在城墙下,沦陷区的卫护部队人数不够,我军方有可趁之机,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倘若巨木堡失守,聚于城墙下的六七十万敌军就会回头反咬,巩固后方阵地。到那时,敌强我弱的态势将十分明显,我们再英勇恐怕也无法抗衡。除非做好了打几十年游击袭扰战的准备,否则根本无法改变敌我力量对比。”
“如今,前线恶战不休,兹波林在广阔的东岸地区,卫护部队兵力不足。只要我们诱敌出击,聚集兵力完成歼敌任务,敌人实力必然大损,只能龟缩在几个据点防守。这样一来,巨木堡东侧城墙下几十万联军的补给线将被全部切断,整个南部主战场的形势将完全改变。”
“虽然进行大会战存在着风险,但对于整个战局而言,这种风险值得去冒。早一天消灭兹波林,巨木堡的危机就早一天解除,胜利也就早一天到来。相反,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危险也就越大。”
局部必须服从整体,别亚从整个战场形势所作的解释分析,乌丁和在座义军头目们也不能不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