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对林黛玉没个好脸,但谁都知道今天的意义特殊,她倒没敢说什么,只故意冷了脸不理她罢了。
黛玉打算当个锯嘴的葫芦,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熟人了。这熟人不是别人,而是夏金桂。她规规矩矩跟在迎春后头,说是贾府的远亲。
贾府的远亲虽然非常非常多,但黛玉可以确定,这很多个的中间,不包括夏金桂。但这事儿也不难猜,贾府的大观园修建的时候,只顾着精益求精,施工完了结帐,才傻了眼。
薛家借的银子根本不够,还差一半,好在王夫人有了贤德妃这面大旗,不知是她主动的,还是夏家主动的,反正是夏家借了另外一半,应了贾府的急。
出了力的夏家想让女儿在今天出现,王夫人总不好意思过河就拆桥,这才应了,特意让迎春带着她。
一家人盛装迎接贤德妃,众人随着贾母跪下,被元春亲自扶起,“祖母……”喊出这两个字,便已哽咽。
再和王夫人想见,母女相拥,泣不成声。看到宝玉,元春紧握他的手,“一别经年,宝玉都这么大了。”
“大姐姐。”宝玉眼眶泛红,旧时模糊的记忆似乎都回来了,神色越发激动。
看着感人重逢场面,黛玉只做个局外人,该跪就跪,该笑就笑,除此以外,她可不耐去装什么姐妹情深。
不过,也亏的这样,她才有闲功夫去观察每一个人。迎春身边的司棋,一找到机会就小声的跟迎春说着什么,不停的拿眼神去示意她,上前和娘娘亲近。只迎春完全不搭理她,让司棋焦虑不已。
最后,迎春更是将她打发下去,不让她在跟前伺候了。司棋无奈,走的时候一步一拖,脸色发白。
夏金桂倒是好几回想凑到娘娘跟前,却牢牢被探春拖住,除非娘娘发问,否则不许她主动凑上去。
见礼之后,元春和王氏有体已话要说,剩下小姐们呆在这里,夏金桂顿时发作起来,“你拦着我干什么,王夫人是让你伴着我,又不是让你看管我的。”
“姐姐这是何意,什么看管不看管,我怎么听不懂呢。宫里的规矩,主人不问,下人是不许说话的。虽然时间短了点,可该教的规矩也教了,姐姐没记住吗?”探春一点也没有在王夫人手下讨生活的自觉。性格甚至颇似凤姐,王夫人也十分看重她。同样是庶女,比起迎春,她活的自在,且自得多了。
“我又不是下人,我是你们家的客人,还是王夫人亲自请的。”夏金桂脸黑黑的,如果探春一直这么碍事,她岂不是无功而返。
“我竟不知道,夏小姐竟觉得自己比国法还大。感情皇商夏家,进宫都不用磕头请安的吗?”探春有些烦燥,今天是多难得的一天,没准这辈子就只有这个机会能见见大姐姐了,竟还要带个拖油瓶。若不是知道关节,真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撵走。
“好妹妹,我一时口快说错话了,哪里是这个意思呢。”夏金桂总算安静下来,心里却忿忿不平,一个国公府的庶女也端得好大一个架子。
探春原意也不是想跟她斗嘴,见她服了软,便罢了。
热闹了一天,黛玉什么话都没说的人都觉得累脱了一层皮。贾敏婉拒了在贾府休息一晚的建议,带着黛玉回家。
杏果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黛玉才知道,司棋竟这么聪明。她竟看出孙绍祖的不怀好意,一个劲的想让迎春能借着这次元春回来的机会,给她的婚事求个保障。
“司棋说,二小姐今年就要及笄了,可是到现在为止,邢夫人都没有带她出过一回门,更请不到别人来家里坐客。而这个孙少爷三不五时的上门,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只知道他并未娶亲。”
金陵的风俗,十五及笄就该定亲,准备个一二年的嫁妆,成婚正好。及笄之前的一二年,就该走动起来相看。象迎春这样的,还真是难办。邢夫人身份不够,而且根本不会管这个庶女。王夫人更不会管大房的事,贾母又年老,眼里只看得到一个宝玉。说不得迎春到了年纪,就会被大老爷随口给许出去。
杏果说的时候,沉香也在屋里,听了不由“啐”了一口,“这种坏胚子还让上门,若是来林家,早被人打了出去。”
“咦,他什么时候招到你了。”黛玉只记得在贾府看过一眼,哪里知道当时他用目光猥亵沉香的事。
沉香脸色一红,“反正我知道。”
黛玉蹙眉道:“就是上一回的事吗?”沉香泼辣归泼辣,这些年,年纪渐长日渐沉稳,轻易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既然说了,必有所指。
“嗯。”沉香脸色胀得通红,却毫不犹豫的点头。
杏果听了一脸恍然,“难怪司棋说起这个人的时候,一脸恨不得咬死他的样子,看来,定是吃过他的暗亏。”
“给司棋几个银子,让她去问问,这个孙绍袓找大舅舅有何事,目前又办到什么地步。”黛玉发了话。
司棋聪明,又熟知大房的人头。只是手里没银子罢了,有了银子自然知道该找谁打听。
“诶,奴婢这就去办。”杏果转身去了。
沉香反而不好意思了,“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不过看了奴婢一眼,实在,实在是当不得大事。”
黛玉摇头,“你是我的人,他敢这样轻薄,就要付出代价。你只记得,这事……”
“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沉香快速的说完,福身一礼。这些年的陪伴,她早明白小姐是个心里有数的,而且对于贾府从头到尾都抱着极大的戒心,和夫人那种一头热的样子,是天差地别。
黛玉不敢说自己有救人的本事,可没有事情撞到眼前,还当不知道的。更何况,孙绍祖还给了她理由,冒犯了她的人,她不惩治一二,怎么出这口恶气呢。
孙绍祖是来跑官的,借着世交之子的关系,攀到了大老爷的跟前。贾赦借机收了孙绍祖的五千两银子,吃了喝了却没那个本事帮孙绍祖办事。偏孙绍祖又利用旁人跑到了官,有了底气来跟贾赦叫板,贾赦还不出五千两,便拿女儿迎春抵了债。事情的经过,黛玉其实心中有数,只不知,目前办到什么地步了。
司棋有了银子,又是为了自家小姐,自然尽心尽力。很快消息就通过杏果传了回来,孙绍祖果然在找贾赦还钱。
司棋得知后也在劝小姐,“这事透着蹊跷,小姐可要想法子自保才好。如今之计,唯有把这事捅到老太太跟前,才有一条活路。”
迎春满脸的不赞成,“父亲欠了人家的债,本来就是家丑,二房的人巴不得看大房的笑话,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能帮忙就算了,哪里还能火上烧油呢。”
司棋看着小姐,一嘴的苦味,想倒都倒不出来。她的猜测毕竟是猜测,没有成为现实之前,说出来就是罪过。可要是真的成了现实,小姐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为父抵债的新娘子,到了夫家能有几分尊重。更何况,这人心术不正,平时看到貌美的丫鬟,眼里的邪性半点都不遮掩,哪里又是什么良配。偏小姐半点不替自己筹划,叫她有苦说不出。
“是,是奴婢僭越了。”司棋闷闷不乐的退下,听得下头的小丫头都在欢天喜地说着搬家的事,她也不得舒缓。
贾府的小姐们搬到大观园里,新建的园子,景儿又好,屋里的物什全是新的,自然是人人满意。就连贾敏知道了,也给每个人随了一份礼,给侄女们添个搬家的喜庆物件。
“母亲是不是漏了一份。”黛玉已经开始跟在贾敏后头学着理事管家,看着礼单,笑笑说道。
“还有谁。”贾敏纳闷了,明明是按人头来的呀。
“自然还有宝玉。”
“怎么可能,他如今的年纪,怕是要搬到前院。”宝玉已经十四了,比黛玉还大上一岁,厮混在后宅,哪怕是自家姐妹呢,也太不好听了。
黛玉没有说话,母亲觉得不可能,她却知道是可能的。贾母惯宝玉已经惯出天际了,在贾母的眼里,宝玉十四了也是个孩子,还是个比婴孩还要纯洁的孩子。
贾敏虽然口说不可能,还是打发人去贾府问了一声。结果回来的婆子小声道:“宝二爷也要搬的,老太太说了,左右他们年纪还小,过一二年再搬出去也使得。”
贾敏气了个仰倒,“糊涂,糊涂。家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们,怎么能这么糊涂。”
“母亲准备礼物就是,有什么好气的,反正是别人家的事。”黛玉不过片刻就将礼品单子拟好,呈给贾敏看,“母亲看看,可还使得。”
“就这样吧,已经很好了。”贾敏的后槽牙都咬的作响了,心里也在想,娘家到底怎么了,做下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
女儿这句反正是别人家的事,让她心里叹息不已。可又不能怪女儿,只能在心里将王夫人骂了又骂,认定了是她在作妖。
送礼物的事,贾敏交给了苏嬷嬷,少有的没有借着这事往娘家跑。就连林如海都奇怪了,“夫人怎么不回去看看,听说园子修的不错,好好逛逛吧。”
“看老爷说的,我眼皮子就这么浅吗?一个园子就勾住我了,扬州什么好园子我没看过。”贾敏说的倒是,在扬州地界上,富商云集,又喜攀比,家里的园子修的清新雅致的,大气奢华的,什么样的没看过。
“夫人是怪为夫没给你修个这样的园子吧。”林如海笑的直爽,惹得贾敏也笑了出来。
“老爷说的什么话,我哪种没眼力劲的吗?”林如海虽比不得勋爵世家,但深得皇上重用,若是贾敏不管不顾的撒银子,岂不是自己递了把柄给政敌。他们这类人,和勋爵不同,注定过日子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女儿也大了,咱们家在金陵也没什么家底,你趁着这几年看看铺子庄子,不拘什么,捡合适的置办起来。女儿大了,儿子也不小了,这些日子就要累夫人操心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匣子。
贾敏打开一看,竟是十万两的银票,心里呯呯直跳,嘴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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