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则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身上总有股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淡淡的,并不招摇,若不是贴得近,是闻不到的。
白则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他不断重复的梦境,还是从天而降的奇迹。
他的模样似乎和记忆里有些不同,可哪里不同,却也一时间说不清。
也许是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不再如月光般清冷,而似乎透着一种深切的悲伤。那悲伤是夜空的底色,缀着零星的落寞,仰望就在眼前,却拉开了亘古不变的距离。
虞渊借着这个姿势,利用星玉在白则丹田内探了一番,确认他没有受伤,才将他交给了高丙。高丙唇边挂着血迹,蓝色的发散下几缕,沾了些许墙灰,显得有些狼狈,但幸好并未伤得多重。
昏迷的小悬息,此时被杜莺音搂在怀里,吴衣用自己的外套将小家伙包裹起来,二人一同照顾着。
边上,楚言手腕和双臂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那横一条竖一条用牙齿、用利器撕扯开的伤口,狰狞得像是一条条蜈蚣。即便如此,他抱着盛喻的手,也稳得没有丝毫起伏。
玄诚和另外两位缉妖司的伤得最重,但也还是用桃木剑支撑着站立着。
“你可算醒了。”楚言松了口气道,“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
“先走,剩下的我来处理。”
虞渊只简单一句。
高丙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那如同黑夜一般笼罩下来,使得他们灵力全都消失的混沌,扶着白则和众人一同踏入了传送光圈。
蓄力已久的悬浮的六米直径的光圈,感应到了生物体的存在,重新启动了传送程序。它先是缓缓旋转着,随后速度越来越快,亮度激增,发出了低低的电流声。
白则却在此时忽然抬起头来:“虞渊,你要留着处理帝江?”
“嗯。“虞渊淡淡应着。ωWW.
“我听说,它从内部是无法破开的。”
白则之前听楚言和祝华说过,之前蛇妖的意识共同体无法挣脱,就是因为帝江能够困住灵体,让灵体无法从内部逃逸。
“我自有办法。”虞渊似乎并不将这个怪物放在眼里。
“那等你处理完了,会来和我们汇合吗?”
这一次,虞渊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站在那一道刺眼的光环外,垂着眼,并不看白则。
白则忽然觉得,他像是和虞渊站在两端隔空望着,中间是万丈深渊。脚边滚落一颗石子,却听不到任何回音,心也便跟着往下坠去。
“你打算去哪里?”白则站直了身子,忍着膝盖的疼痛往前挪了半步。
虞渊被光环的莹亮映着,眸中像飞过一道道白虹,可那深处却隐藏着无法照亮的扑朔迷离。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挥衣袖,幻化出一个小小的星魄,让它漂浮到白则手中。
“有情况,我会随时出现。你先去长白山,照顾好悬息。”
虽然他说这句话时,透着一贯的令人安心的沉稳,可听在白则耳里,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白则一皱眉,在光环飞速旋转着要将他们传输到另一个地点的刹那,轻轻推开了高丙搀扶的手,一脚跨了出去。
虞渊一愣,下一瞬,白则已经抓着他的袖子站稳,而他身后的传送光环,已带着众人消失在了这个时间暂停的空间之外。
失去了光源,整个视野都被黑暗所笼罩。
白则等眼睛稍稍适应,才用双眼描摹着那熟悉的轮廓道:“你不和我们回去?”
问出这句,似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心力。
这大半个月里,他不知虞渊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醒来。他对着一个星魄,说上一句,就出一会儿神,却还要顾忌小悬息的情绪,反过来安慰他。
可他不过是只纸老虎。
他骗小悬息的那些话,自己都不相信。不过是两个孩子,抱团取暖罢了。
其实谁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思念总是流淌到枕头上,流淌到原本热闹的氛围里,随后一切都变得了无生趣。
现在,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却为什么,又用那些话来搪塞他?
白则胸口微微起伏着,直到虞渊的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胳膊上。
“白则,我之前忘了很多事,那些片段总出现在我梦里………我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不真实。”虞渊说得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被一叶扁舟载着,稍一倾斜,便会全军覆没,“这一次,我想起了一些过去。它所牵扯的,盘根错节,或许和维系这个世界的某种平衡有关。在弄清楚来龙去脉前,我不能回去。更何况,你也在逆时盘里看到了……”
虞渊没说下去。
那双好看的凤目,往日里总是落满了星辰,看得人眼花缭乱。此刻,却是一潭死寂,仿佛已下定决心,要将什么沉尸湖底。
白则把头埋下去,埋在无处不在的阴影里。
他讨厌这种倒叙,好像从绝望的注定的结局,慢慢往前照亮催人泪下的曲折,要人共情并扼腕叹息,却回天乏力。
“关系到整个世界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这些天身边少了个人。他身上有淡淡的梅花香,能纹丝不动睡到天亮。能看星星辨别方向。不太会用电子产品,手机屏保是全家福,密码是小凤凰的破壳日。通讯录里,把我分在'家人'一组。”白则的声音,缓缓流淌着,浸润了堆砌的孤寂,“他就是个有些守旧,有些古怪,活得久一点的人罢了。可是他一不在,我就心里空落落的。”
白则一口气说完,两人便在黑暗中僵持着。
他们望进彼此眼中,都想捕捉到刹那的游弋。
可谁都不肯露出破绽。
终于,虞渊拉开了些距离,他一伸手,整个世界似乎都笼在他的袖中。
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将如同烧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